洪雪萝看他怔怔的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是毫无尽头的无奈跟凄凉,他脸上的凄寂苦涩,沉压在她心中,牵动了她的心,令她黯然神伤悲不自胜,不自觉地,滚滚泪珠竟狂涌了出来,她抽噎了起来,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滴下的泪水,心中是一片混乱。
“妳哭什么?”百里皓月因洪雪萝的抽噎声而回神,他低问,低问声中是缱绻的温柔。
洪雪萝抬起头来看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是因为他而悲伤,她只明白那第一眼的接触,就注定了她爱上他的宿命,这一生,她是为他来的,若人间没有他的存在,她绝对不会走上这一遭。
百里皓月生起火来,洪雪萝在旁添起了枯枝,火光映耀使得两人影子幢幢。
“阿福讲的那个人真的是君向阳的未婚妻吗?”
洪雪萝愣了一下,她忍不住失笑,“燕子?不可能的,她只是君家可能的故人之女,所以君公子才要带她回家,请他爹辨明她是否就是故人之女,只是这样而已。”
洪雪萝没说出口的是燕子那股流氓气,一定会把那一介斯文的君向阳给吓得说不出话来,君向阳又怎么会自讨苦吃的娶她呢?
百里皓月点了个头,知道了那是阿福一时为了保住君向阳的命而撒的漫天大谎。
“睡吧,明早就可到我住的地方稍作休息,等个两天,君向阳一行人就会经过我住的地方,那时妳再跟他们会合。”
洪雪萝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你今天为了我才受了脚伤,让我为你抹药。”在平常,她一介姑娘家又怎么会开口要为素不熟识的男人处理腿伤,但是她对百里皓月有说不出的好感,况且要不是他急忙收回那一剑,恐怕这会儿是她受了重伤而朝不保夕。
百里皓月沉吟了一下,递了伤药给洪雪萝,他轻问道:“你又怎么知道我身上一定带着伤药?”
“那是我要你带……”
洪雪萝停住了嘴,百里皓月也瞪着她,他清楚的记起年少的他自负武功高强不喜带伤药,婉儿柔语劝解他说,世事难测,更何况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若是受了伤,不就悔恨莫及,于是他才养成带伤药的习惯。
“妳说什么?”百里皓月语气不自觉地露出狠厉。
洪雪萝急忙摇头,语气是惶惶不安,“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一句话,你别见怪。”
看她着急得泪都快掉下来,百里皓月刚才的怒气尽失,握住她的手抚慰她道:“没关系的,妳别吓成这个样子,我刚才的态度一定吓坏了妳。”
洪雪萝破涕为笑,她嫣然笑姿令百里皓月的心整个一紧,他松开了手,让她温柔滑腻的小手从他手里缓缓滑落,若是再握着她那青葱小手,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
洪雪萝脸更红了,她想着百里皓月的伤口在大腿上,帮他抹药不是很不合宜吗?但是是她自己说要帮他抹的,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拚命的为自己打气一番之后,她沾了药,轻轻的替百里皓月上了药,那伤口深可见骨,光是涂上药就看得她冷汗涔涔,更别说身中其伤的人,一定是比她想的还痛上百万倍以上,但是百里皓月一句也不哼,只有在极痛时微微一颤而已。
洪雪萝涂好了药,见他额上因痛而冒出冷汗,她掏出了今天他为她拭汗的白巾,轻柔无比的抹去他额上的汗水。
百里皓月痴恋的眼神盯着她一脸柔情蜜意,时光好似在这一刻倒转,他想到每次自己练完功,唐婉儿总是挺着孱弱的身子,奔到他面前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不顾自己吹不得风,她嘴角噙着美丽的笑,就这样柔柔的为他擦汗。
恍惚之间,百里皓月拉下了洪雪萝擦汗的玉手,就这样亲昵的握着不放,那两手交握的温存是他旧时梦,就这样,谁也没有说上一句话,有的只是眼波之间无语的温馨交流。
一室的火光蓬勃,照得这两人的影子更加晃动,也照亮了这一对的俪影双双。
第七章
暑气悍烈逼人。
在小亭旁有个朱栏小桥横架在小池塘上,池塘里尽是一朵朵粉白或粉红的荷花,夜晚的酷热在这席清凉景色中弃甲投降,再也不敢嚣张。
而阵阵幽幽淡淡的荷香随风飘扬,屋中、小廊,甚至是小凉亭中,到处都是一派的浅香飘荡。
这个风景如画、宛若仙境的地方,不沾一丝尘俗风气,只可惜没有笑声点缀,倒显得有些凄凉。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作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一个孤单的声音轻轻喃念着,他孤独的语声飘散在风中,期望风能带去他满怀的无奈,但是风飘依旧,而他的愁绪也是依旧。
洪雪萝缓步走上了凉亭,那凉亭中是一袭落拓的白衣,身心俱疲的他斟酒自饮,神情是永难磨灭的凄苦。
她知道他是在说司马情挑,文君当垆,交甫遇仙,江妃解佩,这些千古佳话何尝有好的下场,只有醉倒梦乡的人才能得到真正的忘忧,否则一再清醒的人,只有倍尝无止无尽的凄凉苦楚跟痛苦煎熬,直到他醉,直到他死,否则这些痛苦折磨永远也无法停止。
洪雪萝拭去眼角的伤心之泪,明日,照百里皓月的推算,明日近午,君向阳一行人就会到达这里,然后她就会跟着他们走,再然后就只剩他一人,深受着所有痛苦的折磨,直到有一天他承受不了,他也许会醉,也许会死……好摆脱这一切。
她脚步走得更快,走到了百里皓月身边,她轻拍他的肩,“皓月哥,不要再喝了,你醉了。”
百里皓月迷蒙着醉眼抬头一望,他的神情由迷茫转变为又惊又喜,“婉儿,妳来见我了……”
“是的,我来见你了,皓月哥,不要再喝了。”洪雪萝深知他醉得厉害,不让他再喝的惟一之计,只有装成唐婉儿,从这两日的相处中,她知道他对唐婉儿是言听计从,只有顺着唐婉儿的话做,从来也没有对唐婉儿的心意稍有违背。
她的手被百里皓月紧紧捉住,他捉得那么牢,令她无法挣脱,而她也不想挣脱,因为有时她真的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彷佛她就是百里皓月口中的唐婉儿,那个娇柔多病、柔情似水的唐婉儿。
“你放开我,皓月哥,你捉痛我了。”
百里皓月的手劲放轻了,但是他仍捉紧着她,他狂喊着:“不,婉儿,我一放手,妳就走掉了,我不是故意要捉痛妳的,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又要走了,妳今晚不会走吧?”
他的眼神、语气都在寻求着她的保证,洪雪萝柔柔的坐在他身边的位子上,“我坐在你身边,你不会走的。”
“不,让我抱着你,让我感觉到你是真正的存在。”他手一拉,将洪雪萝拉到他怀里去,洪雪萝挣扎着要起来,她怎么能坐在一个男子的怀里,但是百里皓月双手铐紧她的腰身,不让她离开他的怀中。
“不要动,婉儿。”百里皓月的头低垂,下巴靠在洪雪萝的额上,语气充满着难以言喻的感情,“妳还记不记得那一夜,月色也是这么亮,我也是这样抱着妳,我问妳要什么,妳说妳想要天上的星星,要我帮妳摘一颗下来……”
“妳说就算天上的月亮,只要我喜欢,妳也会为我摘下来。”洪雪萝莫名其妙的顺着他的话而说出这几句话,某一段记忆在她的脑海回旋,虽然记忆模糊,但是那仍是一段记忆,她一时之间惊呆了。
百里皓月低笑着,“然后妳就说我满身酒味妳受不了。”
“是的,然后是你……”洪雪萝停住口,眼神看着百里皓月的脸向她接近,然后是他柔情万千碰触她的唇,深情的吻着她,他的吻中有酒味,跟那一夜一样,她闭上了眼,但是脑海里却清晰浮现一段影像,那是更年轻的百里皓月,他的脸上没有疤,是世间难见的美少年,而他的身上只有独属年少气狂的狂傲,还有独属于她的万缕情丝。
“我像现在一样的吻了妳,那是我第一次吻妳,妳整张脸都涨红了,就跟现在一样的红。”他的拇指碰触着那一团的酡红,拾不得放手,“那让我好心动,我说做我的妻子吧,妳眼泪就潸潸的流了下来,然后妳就再也不说话。”
百里皓月的表情由刚才的谈笑风生变得哀凄悲伤,“妳为什么不说话,婉儿,为什么妳说我只是妳的皓月哥而已,为什么妳才见君向阳一面,妳就对他一见钟情,为什么?”他心碎的低语,要求着她的回答,“妳真的爱君向阳吗,”
洪雪萝颤抖了,此时此刻她就好似是唐婉儿一般,她的脑海中只浮现,那年少轻狂的百里皓月为了替她求医,不再狂不再傲,甘愿答应那古怪神医的条件自断一臂,甘愿跪在皑皑白雪中三日三夜,忍受着大雪寒风的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