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熊飞握拳怒瞪著刁不害,完全没辙。
「等等—」獒鹰仍不死心,好不容易有反刁不害的机会,怎可轻易放弃。
「兄弟们听我老三说一句,官银都会有官兵押送,这回他们又要经过咱们饿虎山,怎么可能不增派兵马?说不定又跟之前的胡家庄一样,中了那群孬种的伏兵,那还不是要饿肚子。」
果然不出獒鹰所料,寨内的兄弟面面相觑,不安地窃窃私语。
「咱们没脑子吗?弋风寨凭什么至今屹立不摇,咱们可不是空有蛮力的无知盗匪」
刁不害反将一军,削得獒鹰脸上无光,只敢低声咒骂。「格老子的……」
他长手—揽,将纳福拉至大夥跟前。「这位是鼎鼎大名的神算福娘子,是我们弋风寨的贵客,不可对她无礼。」
「福娘子?」
「天啊!她可有名了,我第一次这么近见到她啊。」
「怪了,她怎么会来这儿?」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著,多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窃窃私语如同潮水向纳福涌来,她疑惑地望著身旁高耸的人柱。
鼎鼎大名?她?
她怎么不觉得她在他心底,有这个价值?
一路上他可是对她,百般刁难外加不时嘲讽威吓,怎么现在……
「啊……」
他的大掌无预警环住她的腰际,霎时让纳福的脸颊烫红起来,思绪再度化为一片空白。
她真的受够了,他老是用这一招,中断她的思绪。
纳福略略挣脱他的箝制,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我不想让我们的关系过於复杂。」
没想到,他的大掌柜得更紧,完全没有松尹的打算。「没有我,你活不过一个时辰。」
他未免太高估自己了吧!
纳福正想回嘴,忽然感觉到一双双带著渴求的眼神,正肆无忌惮的往她身上集中。
她眯起水眸,来回扫视。钱财、贪欲、权力、寿命、美妻……
在他们的眼中,纳福看到了熟悉不过的欲望,要不是有他在她身边,他们恐怕会一举冲上来,将她撕扯分食殆尽。。
这一回,算他赢了。
「福娘子……」熊飞忽然换了张笑脸。
还来不及问,就先让刁不害打断。
「若非要事,万万不可擅自打扰福姑娘,她身子虚弱,尚需静养几天。」他扫了獒鹰和熊飞几眼,完全断绝他们私下找纳福的机会。
「咦?」纳福再次扬眉看他。
他继续接著道:「如果有人对我领导的方式,心生不满,大可离开弋风寨,我不会阻止,若再让我发现有人违背我说过的话,格杀勿论。」
「是!」众人齐声。
刁不害话说完,旋即拉著纳福匆匆离开,徒留满脸愤恨的两人。
「他奶奶的,给老子难堪,老子不会就这么算了。」熊飞撂下狠话。
「老二,不急,别中了刁不害的激将法,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弋风寨会是我们兄弟俩的。」
不杀他,獒鹰誓不罢休。
「你真确定十天後会有宫银经过?」
朝廷为了避开弋风寨的山贼,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放假消息、伪装、分批运送,还是逃不过行动灵敏、狡桧的山贼。
「你以为我进城做什么?喝茶玩乐?」刁不害回她一记轻笑。
「没想到你的良心还在,没被狗啃走。」她指的是食婴那回事,很高兴他出言制止了这种恶行。
为此,她对他的恶劣印象,也改善了不少,跟熊飞、獒鹰比起来,他显然好上太多,甚至让她怀疑起,像他这般心思细腻、谨慎作为的人,当个胡作非为的山贼头子,未免大材小用。
难道,这就是她为他算出,具有出将入相的命格?
「那不是良心的问题,只有为人与当兽之间的区别。」
「你没想过离开这里吗?依你的作为,混个军职并非难事。」
愈是了解他,她愈是好奇,前一刻他可以冷血地令人胆寒,下一刻却又能义正辞严训诫某些人的恶行。
忽尔,刁不害勾起一抹浅笑,沉黯的眸紧锁在纳福细致的五官上。她的脸恐怕都没有他的一个巴掌大。
「你可别告诉我,你开始同情我,认为我是好人,不该自甘堕落。」
他略带轻讽的笑声,她听了相当刺耳,却怎么也掩饰下了,因心思被窥探而面露窘色。
「你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我来此只为还你三年前的人情债,你尽管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助你掌控整座弋风寨。」她极力压抑心中的窜动。
她不懂,他为何总能轻易撩动她的心绪?
「如果我是选择毁灭弋风寨呢?你仍会助我?」刁不害笑得张狂,黑眸浮现出浓烈杀意。
那是凶兽嗜血前的徵兆!
纳福心惊,不知该如何接话。
「怎么?吓著你了?你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又怎么会惊讶?」
纳福冷下脸来,受不了他的百般挑衅。「刁不害,搞清楚,我不是你的敌人,别以为獒鹰与熊飞会轻易放过你。」
方才在厅上,她就已经强烈感觉到,他们两人欲杀他而後快,只是苦无机会,对於他大胆给他们难堪,她更是捏了一把冷汗。
刁不害收了笑,撇开视线,选择避开这敏感话题,迳白往前走。「跟我来吧,折腾一天,够你累了。」
她朝他的背影喊道:「我要一个人清静,最好门前加派人手,我没闲功夫应付那些人。」
她有预感,马上就会有生意上门,她没有多余的体力,去负荷那些与她无关的事。
「如你所愿。」
第五章
他确实如她所愿,让她一人独居,没人会来打扰她。
那还不是因为,她就与他比邻居,方圆百公尺内无人敢靠近一步,更别说登门打扰她清静,可是——
她真的受不了,一开窗子,就会发现一堆堆沿著草丛移动的黑影,不时有充满渴望的眼神,朝她袭来,更别说利用三更夜半,藉机爬窗进她房间的人。
虽然她还不怎么明白,他们明明都爬一半了,一只脚都跨进来了,竟然会突然摔出去,接著就像挨打的狗夹著尾巴,仓皇奔离,他们是见了什么恶煞不成?
烛灯下,纳福拿著狼毫,沾了点墨,在一张红纸上画下几个记号,一会儿捻眉深思,一会儿沉吟推算。
半晌,推出个结果,纳福才松了眉结,吹熄了烛火,还没走到床杨,就先听到—阵声响。
窸窣、窸窣!
「又来了!到底要多久,他们才肯死心?」
纳福轻叹品气,走到窗边,打算一探究竟,顺道将话说个明白也好。
「李二叔,你来第二次罗,这回我可不能放过你,定要把你列在名单上,交给师父。」
听见人声,纳福搁在窗板上的手,缩了回来。这声音好耳熟啊。
「嘿,虎儿,你就帮帮忙,饶了我这回吧,我真的有要事要问福娘子,就当李二叔求你了,下回铁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不行,福姑娘是个姑娘家,你这样一个老男人,半夜爬进人家姑娘的房里,这像话吗?」
「虎儿,李二叔真的非找她不可,这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心愿,求你帮帮我吧。」李二叔说到这里,已经略带哽咽。
「不行就是不行,你没瞧那福姑娘都吹熄烛火歇息了,这么晚还打扰她,怎么可以。」
「虎儿,真要李二叔跪下来求你吗?求求你,行行好!」
说罢,李二叔当真跪了下来,对虎儿猛磕头。
「李二叔!快起来,别这样。」
「不!你不帮我这一回,我真的不起来……」
两人就在外头争执起来,纳福听了频频皱眉,不出声也不是,就怕他们会一路吵到天亮,出声也不是,就怕往後麻烦不断。
纳福叹了一口气,坐回桌边,燃上烛火。
发现房里亮了,李二叔与虎儿停下了争执,接著就听见传来纳福清幽缥缈的嗓音。「想问什么,进来说个仔细吧。」
「啊!福娘子允了!虎儿,你听见没有,她允了。」李二叔抱著发楞的虎儿大笑。
「呃……」这下反倒换成虎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虽然说师父交代,不许任何人打扰她,这回又该怎么解……?
「福姑娘!多谢你,愿意见我。」李二叔兜了一大圈,恭敬地从房门进来,一进门就先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闲话少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我先声明,若你擅自将今晚的事泄露出去,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纳福面色淡漠,小心藏起不耐,要不是怕他扰了她的眠,她岂会这般无聊?
她真的不懂,为什么这些人,拼命想知道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知道未来的事,真的很好吗?对她而言,只有无限的痛苦。
「……是这样的。」李二叔跪在纳福跟前,缓缓道出往事。
「八年前,我仗著年轻气盛,杀了调戏我妻子的官员,为了躲避刑责,只好远走他乡,在没有饭吃的情况下,只好入了山寨当盗匪,最近两年,听说家乡闹灾淹大水,我很想知道,我妻儿他们是否安好?」李二叔伏在纳福的脚边,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