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这是谁家的丫头,这么标致啊!」她心情大好之下,拉著叶梨若的手,上下打量著。
「哪有奶奶您标致呢!」叶梨若甜甜地奉承,「我还正想问问奶奶是如何保养的,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您的岁数?皮肤比我还好呢!」
女人总喜欢听些好听的话,无论老少,无论听到的话是否可信,一律乐得嘴巴阖不拢。
「真的没有皱纹?」江奶奶摸摸自个儿的脸庞,「呵呵,丫头,你少哄我,我都七十二了。」
「是吗?奶奶这么一说,我这个二十七的人好像显得更老了。」她故意幽伤地叹了一口气,「奶奶,快把您保养品的牌子说出来吧,再不说,我可要到您房里去搜了!」
「现在的保养品化学成分太多,我是不用的,」江奶奶经不住哄骗,春风满面地分享独家保养秘方,「我呀,每天早晨会用新鲜的牛奶洗脸,再抹上一层橄榄油。」
「怪不得这么神奇!」叶梨若拍掌娇笑,随即又扯扯老太婆的袖子,「哎呀,奶奶您的衣服真漂亮,料子也好,是蚕丝制的吗?」
「对呀,这可是没有掺一丝化纤的纯真丝呢!」江奶奶随即站起身子,似乎想让满堂宾客观赏她的衣服,「我呀,只穿两种料子的衣服,一种是丝的,一种是棉料的。丝质只穿杭州产的,棉布的只穿日本产的,日本的花棉布呀,可漂亮了,一打开,就是一幅画呢!」
「还是您老人家有见识。」叶梨若三言两语就把这老太太哄得快乐地快昏过去,「我们年轻小辈的可不懂这些。」
「外国人设计的衣服,坦胸露背的,我可不喜欢。」老太太严厉声讨,「不过,丫头你这一身衣裙我看得还算顺眼,今天这么多女孩子到场,就数你最漂亮了,你瞧瞧,我过个生日,她们不是穿得像叫丧的乌鸦一般黑,就是暴露得跟没穿似的,简直存心气我!」
一句话说得周围的晚辈都下不了台,叶梨若连忙出口打圆场,「哎呀,奶奶,这可不能怪我们,都是那些外国人不好,不断宣称自己是流行的尖端,硬要全世界的人跟著他们的尾巴跑,好像不穿他们的衣服就会很丢脸,骗我们年轻人的钱。」
「对呀,奶奶,我们都被外国人骗了,您就原谅我们吧!」众人纷纷求饶,朝叶梨若投来感激的目光。
「既然是外国人的错,那就算了。」江奶奶宽容大量地挥挥手,再次笑咪咪地盯著叶梨若,似乎看不够,忽然,她惊叫一声,「哎呀,我怎么瞧著你像晨皓以前的那个女朋友?」
「妈……」江太太尴尬地想打断婆婆的直言。
「我的确是呀!」叶梨若大方地承认,脸上甚至没有一丝难堪的神色。
「晨皓这孩子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舍得抛下你这惹人疼的丫头,去娶那个女人呢?」江奶奶不由得掏出手绢,毫无预警的声泪俱下。
「奶奶,婚姻大事讲求的是缘分,我跟皓哥哥没能在一起,不是他的错,只不过是我们没缘分罢了。」叶梨若反而好言劝慰著老人家。
「难道是我们家晨皓上辈子造了孽,偏跟那种女人有缘分?」江奶奶不禁提高了嗓音。
「妈您可别气坏了身子。」江太太连忙替婆婆抚背顺气。
「不,我要说,趁著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让每个人都知道,那个林诗仪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江奶奶手中的拐杖「叩叩叩」,沉重地敲著地面。
这一回,叶梨若没有再劝阻,让老人家把心里的怨气全然抖露出来。
其实,江家这几年来所发生的事,她从表姊那里,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
据说,林诗仪嫁入江家的第一年,还算温柔娴淑、老实本分,江伯伯满意之余便拨了笔钜款到她名下,再加上看在她生了一个孙子的份上,又让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归她所有,没想到,她从此小人得志,无法无天了起来。
她不但当著丈夫的面跟婆婆吵架,当著婆婆的面跟丈夫吵架,甚至骂江奶奶是老不死的,趁有人想收购江氏企业的时候,她便利用手上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威胁公公,逼他给自己更多的好处。
原本,江家完全无法容忍媳妇的这种恶行,直想把她扫地出门,可林诗仪将儿子当筹码,出言恐吓,使他们对她无可奈何。
最可怜的是江晨皓,天天对著这匹母狼,没人为他做饭洗衣,没人与他软言细语、放洗澡水,还动不动就被赶到客厅睡沙发,在外面只要对某个女人多说一句话,老婆就嚷著要带儿子一起服毒自尽。
他成了可怜的太监,随时随地得小心翼翼伺候林诗仪这个凶残的太后。
江奶奶叨叨絮絮,讲述著这一段惨无人道的辛酸史,引得在座宾客无不感到世风日下。
「大喜的日子,有什么好哭的啊!」忽然,一道尖锐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小客厅里的人纷纷转身,只见刚才那个令人感到悲愤痛心的故事女主角大驾光临。
叶梨若吓了一跳。眼前的女人,真是林诗仪吗?
只见她原本清丽的脸上堆满了横肉,腰比水桶还粗,肥臀像冬瓜,花花绿绿的衣著搭配如同一只火鸡,脸上妆容浓艳,仿佛万盛节的妖魔。
表姊说,她生下孩子后就体型大变,但没想到会变得如此令人惊骇。
「小杰,给奶奶磕头祝寿。」她粗鲁的将身后一个苍白的孩子给拉到面前。
「小杰乖,跟奶奶说声生日快乐就可以了!」江奶奶心疼著孙子。
那孩子不过一岁半,刚学会说话,仅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
林诗仪立即向老人家摊开手掌,「奶奶,您孙子这么懂事,有没有红包呀?」
「有有有。」江奶奶宠溺地拿出事先备好的红包。
「就这么一点!」林诗仪看了红包袋里的金额,不满地大叫,「奶奶,您今天过生日,就收到这么一点礼金啊?在座的各位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会这么小气?」
「又不是结婚宴客,哪来的礼金?」江奶奶不甚高兴的板起了脸,「就算有,难道我得全都拿出来给你不成?」
林诗仪冷笑一声,随即反手给了儿子一记耳光,并厉声喝道:「肯定是你不讨奶奶欢心,所以她不肯给你大一点的红包!快,跪下磕头!」
孙子挨打,奶奶怎么会忍心,她於是抹了一把眼泪,吩咐媳妇,「我床头有一本存摺,拿出来给她,另外今天客人送的礼物,她喜欢什么就让她挑去。」
「哎呀,奶奶,您的寿礼我怎么好意思要?」林诗仪贼溜溜的眼睛向四周转了一圈,「不过,那匹镶了宝石的玉马,您孙子很喜欢,想拿回家当玩具呢!」
「拿去、拿去。」江奶奶气得浑身发颤,「拿了东西就快滚!」
「儿子,你奶奶叫你快滚呢,还愣著干什么?」林诗仪又朝那未经世事的孩子打了一下,让人怀疑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按照叶梨若从前的脾气,早就上前狠狠揍这可恶的女人一顿了,但现在,她只是站在角落里闷不吭声,当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这样的自己她打从心底的不喜欢,但她知道,若按照从前火爆的脾气行事,别人又会对她指指点点了。
沉默,才是保护自己最好的方法,更何况,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也轮不到她来出来。
谁叫江晨皓当初抛下她,娶了这样的媳妇呢?
她很想说一声「活该」,但看到那孩子可怜的模样,她的心感到一股酸涩,这种落井下石的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游移的目光忽然凝住,她看到了另一个更可怜的人——江晨皓。
他明显消瘦了许多,一边是家人,一边是老婆,中间还夹著不断挨打的儿子,他左右为难,不敢怒亦不敢言。
他当然也看到她了,唇瓣蠕动,似乎想跟她打招呼。
深切的目光蕴藏著一言难尽,伤感若隐若现。
叶梨若知道他不能主动跟她说话,因为这样做,只会让那匹母狼找到藉口把家里闹得翻天覆地。
「咦!你怎么也愣在这儿?该不会看到满场的美女不想回家了吧?」林诗仪瞄了一眼江晨皓,冷嘲热讽地说。
可怜的江晨皓一言不发的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不知怎么的,或许是因为叶梨若身上那条枫叶红的裙子太过显眼,林诗仪居然看到了她,「原来是遇见初恋情人了。」
「两位,好久不见了。」迫於无奈,叶梨若只好礼貌地上前问好,
「你的初恋情人在同你说话,为什么不理人家?」林诗仪冷笑。
「若若,你还好吗?」江晨皓只得点头说。
不料,林诗仪又立刻扬手打了儿子一巴掌,「看!都是你不听话,所以你爸爸不喜欢你了,要跟别的女人跑了!」
小杰被打得没有反应,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竟连哭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