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托我问候两位老人家,他本来和我一起来的。刚巧今晚他要参加同学会,一年一次嘛!是我叫他不要来的。”
“孩子,别撑面子了。”丁雅图摇一下头:“天龙对你没有真心,他不是真心爱你。他爱的还是那银行家的女儿。”
“爸爸……”
“喂!你不说话,没有人骂你哑。”丁太太冲着丈夫叫:“女儿难得回家一次,你不说好听的话就算了。干吗说那些无聊话,你不怕令女儿伤心?”
“好,好,是我错。我闭嘴就是了!”丁雅图拍了拍女儿的头:“多陪你妈聊聊。我赶着画一幅画,吃晚饭的时候再谈。孩子,你会留在娘家吃一顿饭吧?”
“会的,爸爸!”
“那就好了!”
丁雅图走进画室。
丁太太拉住女儿的手,轻声问:“说真话,天龙对你好不好?”
“天龙一家人对我都好,真的。”
“你为什么这样瘦?”
“大概是吃惯家里的粗饭,有钱人家的饭菜吃不惯。他们一天吃五六餐,我常常拉肚子,你说,我怎能不瘦?”
“真的呀!”丁太太哈哈笑了起来:“那你要多点回家吃饭了!”
“当然,今晚我死赖着不走。”
“小姐,”芳姐突然走过来:“贵叔请你听电话。”
“贵叔?他不是你们赵家的管家吗?”丁太太不禁愕然:“他找你有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翠湖心里噗噗直跳:“妈,我去听电话。”
丁太太点一下头。她虽然没有走到电话机旁,但是,她一直注意女儿。
“少奶,我是亚贵。”
“贵叔,找我有事吗?”
“老爷回来了,他看不见你,很生气。”
“他不是说好不回家吃饭的吗?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少奶,还是请你尽快回来,不然的话,我们做下人的,可要遭殃。”
“好吧!我立刻回来。”翠湖放下电话,拿起手袋对母亲说:“妈,我要走了。”
“走?你不是说好了在家里吃晚饭的吗?”
“对不起,妈,家里发生了事情。”翠湖非常焦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他……他生病了。”
“要不要紧,我立刻陪你回去问候他好吗?”丁太太拉了拉衣服,就要和女儿出门。
“不,不要紧。只不过是老毛病。”翠湖忙不住地阻止她。
“既然是小毛病,那你吃过晚饭再回去吧!家里有那么多人,根本用不着你。”
“妈,不行。”翠湖找理由解释:“老爷虽然快60岁,可是,他还象个小孩子,他生病永远不肯打针食药。赵家上上下下的人,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劝他吃药。所以,我非回去不可,家翁有病,我在外面逍遥,人家会说闲话。”
“你的老爷真的这样需要你?看样子,他很喜欢你!”
‘他喜欢我,又信任我。他是个很好的家翁。妈,让我回去吧!”
“那,好吧! 我不勉强你了。不过,等你的老爷没事了,你一定要回家来吃顿饭,而且,还要和天龙一起来。”
“我答应你,妈,我走了!请你跟爸爸说一声。”翠湖开门直冲下搂,丁太太走出露台,她看着翠湖坐上她那辆平治跑车,象火箭一般飞走了。
一会,丁雅图拿着一幅画出来,他低着头边走边说:“翠湖,你看我这幅‘日落孤帆’如何?那一片金黄色,嗄……”
“翠湖已经走了!”丁太太无精打采地由露台回来。
“走了?她不是答应在家里吃顿饭?”丁雅图大感不满:“她嫁了有钱人,吃不惯家里的粗饭?”
“天龙的爸爸不舒服,病啦!”
“赵老头病了跟翠湖又有什么关系,翠湖又不是医生。”
“翠湖说,亲家老爷很麻烦,他病了不肯吃药,一定要翠湖劝他,他才肯吃。”
“废话。他向来不喜欢我们丁家,翠湖和天龙结婚,他连影子都不见。他怎会突然作180度的转变,连生病了,也非要我们的女儿不行?”丁雅图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我们女儿乖,我们女儿好,孝感动天,你听过没有?”
“你是说我们女儿感动了赵家的人?既然她在赵家那么受重视,就不会瘦得那么惨。依我看,一定是赵家父子薄待她,她在赵家一定很受气。”
“你不要专钻牛角尖好不好?你没有看见翠湖又换了新汽车?身上的衣料多名贵?又送来一大堆礼物,你怎么说赵家待她不好?”
翠湖把跑车交给司机,她连忙走向大屋。
天凤守在台阶上,双手叉腰。
翠湖叫她一声,匆匆走过,天凤手一伸,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不是说过今天回娘家,不回来吃饭的吗?你现在回来干什么?才只不过 6点半钟。”天凤严词质问。
“老爷回来了,我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回来关你什么事?”
“我要侍奉他老人家。”
“我们这儿有中西厨子、有管家,有女佣、有男工,还怕他没人侍候?”
“天凤,求求你,让我进去吧!”
“看你这副样子,简直象30年前粤语片里那种可怜小媳妇。太太,现在已经是20世纪末期,连太空船式的飞机都发明了,到处都闹妇解运动。而你,还是那样婆婆妈妈。老爷前、老爷后,丢尽我们女人的脸。”
“我和那些小媳妇不同,她们是被迫的,我是自愿的。”
“那你比他们更笨100倍。”
“我本来就不够聪明,爱情令我更笨了。天凤,你有没有听过,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你有没有听过强扭的瓜不甜?”
“我知道我不应该勉强。但,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人没有希望,生存就没有意义。”
“你是说,为我哥哥而生存?”
“是的!我有权为我的生命挣扎、努力。天凤,人各有志,你何苦?……”
“我是太多管闲事了,好吧!你去侍候你的老爷,你生命泉源的爸爸吧!”
“谢谢。”
在大厅上,赵家豪坐在中央。赵夫人不安地走来走去。
“大嫂,”赵夫人柔声柔气地问:“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好了在娘家吃晚饭吗?”
“我赶回来侍候老爷!”
“真好,真贤德、真标准的好媳妇。”赵家豪高举大拇指:“我们赵家的媳妇是最好的,是我赵家豪修的福,哈……”
“你这样急巴巴跑回来,亲家奶奶一定会不高兴。”
“不,不会的。我妈说,媳妇是应该侍奉翁姑的!”
“好,好家教。亲家母好家教!”
“爸爸,”天凤突然走进来:“假如我嫁到佐治家,他的父母也这样对我,你会有什么感想?也竖起大拇指叫好?”
“这……你没听见大嫂说,做媳妇的应该孝顺翁姑?”
“包括忍受翁姑的折磨?”
“你……你这孩子,你……”
“老爷,”翠湖连忙说:“你要我替你做些什么?”
“给我一杯热茶,可以吗?大嫂。”
“我立刻去拿,老爷。”
翠湖走进厨房。天凤说;“但愿有一天,你遇上一个凶恶地媳妇,好让你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天凤!”赵家豪指住她:“我是你爸爸!你怎可以这样没礼貌?”
“我知道你是我的爸爸,我一直很喜欢你,不过,我不会愚孝,因为你是我爸爸,就非要对你千依百顺不可。你错了,就要说你错。我是人,不是应声虫。”
“天凤,大胆,你……”
“什么?你实在是过分了些。”赵夫人说:“能不能对翠湖好一点,给她一点幸福……”
结婚两个月多来,天龙第一次夜归。
翠湖侍候家翁,回卧室换了睡袍,已是午夜12时了。她写了当天的日记,时间已到深夜1时。
她替天龙准备好睡衣,然后拿了一本画报,到她化妆间一边看书,一边等待。
她昏沉沉欲睡,突然听见外面有点声音,她连忙扔下画报走出去,看见贵叔和一个男工扶着天龙走进来。
“少爷怎样了?”她惊骇。
“喝醉了!”贵叔把他扶到床上:“少奶,我去煮参汤。”
翠湖替天龙解下领带,天龙打着呛,呓呓哦哦在唱歌,这时候,侍候翠湖的女佣亚香已进来,主仆两人,合力替天龙脱掉一切,换上睡衣。亚香说:“少爷很少喝酒的,一喝酒就醉。”
“亚香,拿些热毛巾给我。”
“是的.少奶。”
不久,贵叔已送来参茶,三人合力喂他喝下,天龙总算安静下来,睡着了。
“你们太辛苦了!”翠湖对亚贵和亚香说:“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
其实,翠湖本身也很疲倦,她躺在天龙身边。正进入梦乡,突然听见枕边人,断断续续地在叫:“芝芝,芝芝……”
翠湖翻身一看,睡意已全消。她看见丈夫睡得很甜,刚才只不过在说梦话。
梦里仍然叫着芝芝,可想而知,芝芝仍然在他心目中。
他不能忘记她,他仍然爱着她。这难道就是天龙一直不肯和她做爱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