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美实在为今早那幕小小的意外感到十分的万幸。
为了庆祝自己能摆脱魔掌,盈美又扒了只虾子放进她嘴里。
她爱吃虾,安孝文看得出来,因为,打从她一坐定,一双眼珠子就直盯着前头的蒜泥虾猛咽口水。
见她口水咽得凶,他忍不住帮她夹虾,甚至剥了虾壳一一送进她的碗里。她不知感恩,倒是摆出一副他很烦,还要他能离她多远就离她多远的嘴脸。
“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安孝文顺手又挑了一只虾送进她的碗里,还以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的两颊被食物给撑得鼓鼓的,嘴角还沾着酱汁。
安孝文一向不怎么欣赏不美的事物,偏偏盈美此时嘴角沾着脏东西,让他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你的嘴角有东西。”他用食指比比自己嘴的右边。
盈美拿着纸巾连忙往自己的嘴的右边擦拭。
“不是右边,是左边……上面一点……太上面了,下来一点……不对、不对,哎呀!你怎么这么笨?算了,我替你擦好了。”
安孝文没什么耐性,几次跟盈美比手划脚无效之后,他索性抽起两张餐巾纸,将盈美的头按向他,直接帮她擦掉嘴角上的酱汁。
她的头离他的心好近,近得她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盈美的心跟着心跳加速。
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他的手按在她的头上,却比直接按在她胸口来得让她脸红心跳?盈美的头昏昏沉沉的,人也在懵懵懂懂中,她似乎撞见了爱情的模样,但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爱情究竟长什么德行,那个可恶的安孝文就把她的头给推开来。
他皱着脸、皱着眉说:“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钝的女孩,连吃个东西都像个小孩一样。”
他皱着眉头的样子里有着他惯有的嫌弃表情。
盈美望着他,看见他脸上挂着不耐烦的神情,先前对他的意乱情迷,甚至是基于他好心才帮她擦酱汁的感激之心,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
这个男人——
她真想叫他去死。
“哇!干嘛?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看见她突然变凶的嘴脸,安孝文吓了一跳。他不懂女人为什么总是能变脸像翻书一样快。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我对你到底有什么不满的吗?”
“嗯哼!”他用鼻子喷气,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
“因为我讨厌你无心释放的温柔。”她知道那只是他的习惯,但她不喜欢他那样。她是一个爱作梦的女孩,他无端端的对她好,只会让她胡思乱想,她不以为这样对她而言是件好事。
“我希望你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她知道自己的声明无异是画蛇添足,他早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开始嫌她胖、嫌她丑,虽然他现在的行为表现得怪里怪气,一点都不像早上她遇到他的时候那样,但像他这种长相俊俏,又会耍嘴皮子的男人肯定很受女人的欢迎。
他看惯了美丽的女人,肯定不会将她这只丑小鸭放进眼里。但她防的人是自己,不是他。
她怕自己如果没离他远一些,便会傻傻的掉进他的温柔陷阱,傻傻的为他痴迷,所以,她祭出她有未婚夫,希望他能离她远一点。
未婚夫!
“哦?”安孝文不动声色地挑起眉头,很高兴他们两个终于切入正题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
这倒是安孝文头一回听人这么说他老头!
真是个有趣的说法!
“除了他是一个好人之外,他还是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温柔、体贴,跟你一点都不像的人。”盈美很自然的拿他跟安之年比。
而偏偏安孝文就讨厌这样的比法,他的嘴角很不自然地扯出一抹笑。
不知怎地,盈美就是懂他这抹笑里没有善意,她有预感,眼前这个和善的安孝文就快变不见了。
果不其然,他冷笑没两分秒钟,便瞥了盈美的盘子一眼。
“你虾子少吃一点——”
盈美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于是赶紧用两手紧紧护着她的盘子,要他别别觊觎她盘中的食物。
没想到安孝文并不是想吃她的虾,他是要说——
“虾子的胆固醇高,你都那么胖了,还不停的吃,你不怕年纪轻轻就脑中风啊?”他果然嘴巴坏,而且,恢复本性后的他,那副嘴脸更让人恨不得扒他的皮,啃他的骨。
可恶! 盈美涨红了脸,两手拿着刀叉,一副想跟他把命拼的模样,无奈,安孝文根本不给她机会。
他撂下那句脑中风之后,便丢开纸巾,推开椅子,闷不吭声的掉头离开,那气愤离去的背影看起来像是足足吞了十吨的火药似的。
第四章
看见安孝文头回也不回的离开迎新晚会,一向贪吃美食的盈善见突然对满桌的食物了无食欲。
她心想,或许她是真的过分了一些。 说句老实话,自从安孝文进公司后,他就只有讨好她的份,并没对她做出太过分或是逾矩的行为。 她讨厌他讨厌得让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也难怪他要嘴巴坏,净说一此浑话来污辱她了。
盈美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她就原谅安孝文一次;并打算从第二天开始,不再莫名的把安孝文当作敌人看待。 她就当地是普通的同事好了。 这么一想,盈美对安孝文便没有先前的芥蒂。只是,当盈美要对安孝文好的时候,他却莫名其妙的没来上班。
这一整天,盈美的心中始终感到忐忑不安,怀疑安孝文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会吧!她昨天虽然诅咒了他几句,但她并不是真心的,她只是随口说说,她不是真要他去被车子撞,可是,为何她今天的眼皮一直跳?
盈美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就在盈美胡思乱想之际,同事小方叫道:“盈美,二线电话。”
盈美心惊地接起话筒,怯怯地说了声,“喂!”
她其实好怕自己会听到什么坏消息。
“盈美。”
“妈!是你!”一听到是妈妈的声音,盈美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怎么打电话到公司来?有什么事吗?”
“家里出事了!”
“出事了厂盈美好不容易才放下的心中大石一下子又提到她的喉咙。
“是爸爸吗?”
“不是你爸,是你老公。”
“我老公引”
“就是安之年。”
安之年!咚的一声,盈美的话筒掉下地。她不是讶异安之年出事,而是庆幸出事的还好不是安孝文。
她这是什么心态呀?
盈美没来得及搞懂自己的情绪,便被母亲十万火急的叫回家了。
安孝文是在凌晨三点接到越洋电话,才知道他父亲在旧金山跟人撞车,当场死亡,车内还有个年轻的孕妇。
那名孕妇有个洋名叫雷瑞秋,是个中美混血儿,年约三十,是个美人儿,听说跟他父亲是在秀场认识的。
雷瑞秋是个过气的舞台剧演员,近几年来已退出舞台,专门训练走秀的男女名模,偶尔兴起,她也会下场客串几回。
一个演员、一个名模,外加一个美人——
对嘛!这才是他父亲的择偶条件。只是,他不懂他父亲既然已有雷瑞秋那样的美人作伴,干嘛还去招惹杨盈美那个小拙女?
安孝文抽着烟,大厅上,她母亲还在跟他几位大妈、小妈们吵。这些全是他父亲下放的女人,以前,她们几个争的是他父亲;现在,她们争的则是他父亲的家产。
她们不懂的是,为什么他父亲要把所有家产的百分之四十外加位于桃园的那座古厝大宅送给一个叫做杨盈美的野女人。
野女人!
这样的字眼冠在盈美那种长相平凡、个性单纯的女孩身上实在是太刺眼了,安孝文实在不敢苟同,但他也同样质疑他父亲的意图。
他父亲真的爱上盈美了吗? 若真的爱,那雷瑞秋呢?雷瑞秋算什么?还有,雷瑞秋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又算什么?安孝文搞不懂。他搔搔头,努力想从一团迷雾里找出个头绪。但他母亲却抓着他的手,要他跟她走。
“走去哪?”
“去找那个叫杨盈美的野女人。”那个女的今天会去律师事务所,她们几个就在那里守株待兔,她们才不怕那个狐狸精不出面。
“杨盈美!你找她做什么?”
“看看她是什么样的狐狸精,凭什么要分走咱们家百分之四十的家产!”
“妈,那是爸的决定,她怎么会清楚。”
“你怎么知道那个狐狸精不清楚?搞不好就是她怂恿你爸把名下的财产过到她名下的。”安家二太太,也就是安孝文的母亲咬牙切齿地说着。
安孝文说不过母亲,只好投降。
“好吧!既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只是,你要去找她是你的事,别把我拖下水。”安孝文对他父亲跟他的女人之间的恩怨一向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