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她不要听;不要听他胡乱地将整件事完全颠覆,可是他却饶不了她,径自开口想将她与可卿之间的友谊完全破坏。
“骆海棠,你别一厢情愿了好不好?你可知道在你全心退让,全心为秦可卿着想的同时,秦可卿在干什么吗?她是在享受你用尽心力为她挣来的幸福呀!”他狠心地剥开人心的黑暗面,让她一眼看透。
骆海棠觉得恶心,觉得想吐。卫文阔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可以这么邪恶?她大声地反驳他:“那是我甘愿的,是我甘愿为可卿做这一切!”
“纵使是你今日的善意成了她日后怨忿的理由,你也甘愿?”她屏住气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一心撮合会让秦可卿产生什么样的希望?而那样的希望到了最后却是落空时,秦可卿又该拿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今日你的决定。”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她会怨你,怨你在她最盲从的时侯没有点醒她,反而鼓励她,让她越陷越深;骆海棠,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在‘成全’与‘退让’之后,便可以有个美满的结局。”
“可是,可卿爱你。”因为可卿爱他,所以她才傻了一次又一次地帮可卿呀!
“但我不爱她。”
“不爱她!”骆海棠嗤之以鼻。“既是不爱她,那么这些日子以来,你又是为了什么原因去见她?”她记得可卿同她说过,这些日子以来,卫文阔每天是上都会去看她。“为什么?”卫文阔的脸上泛起一抹突兀的笑,她听见他说:“忘了吗?那一天你来见我,不就是为了要让我去见她吗?”
“可我没要你天天去。”
卫文阔装无辜地耸耸肩,他说:“我以为你要我天天去。”
如果可以,骆海棠想一巴掌打过去,看看能不能打掉他脸上那抹可恶的笑与无辜的表情。她气愤地要紧握双拳手才有抑住打仗的冲动;她昂起头,瞪向他。“别将你所有的邪恶归诸于我!”
“可是,让我再回头找秦可卿的原因是你。”他踱着步伐欺近她身侧,用属于恋人般的亲密在她耳畔吹气。“当时要不是你多管闲事,一心想当秦可卿的守护者,那么秦可卿早就脱离我的纠缠。”他犹如鬼魅般地在她耳边低语着。“是你,是你将秦可卿再度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里;是你,是你让她再次陷入我的忽冷忽热中;让我告诉你,接下来秦可卿她绝不会幸福,只会更痛苦,因为你多事地将我再度带进了她的生活里。”他的话像是在诅咒,让骆海棠的身子无端地泛起了冷。
她昂头看他,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坏?难道看一位姑娘家为你痛苦,你真的很得意?”
她的质疑让卫文阔感到不舒服,他嫌恶地拧起双眉,厌恶地低斥:“你管太多了,这不干你的事。”
“你伤害到了可卿就关我的事。”她咄咄逼人地说着。“你如果不爱可卿,就该当面跟她说个清楚,别让她傻傻地以为她还有希望。”她像是秦可卿的守护神一心捍卫自己的好友。
而卫文阔就讨厌她那副自以为保护得了秦可卿的模样,更讨厌她挺起腰杆像是为了秦可卿可以豁出自己的一切的模样。这样的她让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那个为爱聂四贞,可以放弃一切的自己!骆海棠,就像他从前那样傻,以为给予了人爱,那么那个人便会同等的付出;殊不知这世上就是有人是冷血无情的,对于“付出”一事,他们向来懂得很少。
突然,他细语喃喃。“不值得的……”为了爱某些人,牺牲了自己,这是傻子才做的行为,所以聪明人向来爱的只有自己,唯有自己才不会辜负自己。而骆海棠似乎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以为有了爱,便该牺牲;所以她牺牲了自己对他的爱,想成全秦可卿。可是——他偏偏就使坏,就是不让她得逞!卫文阔的唇畔倏地漾开的抹慑人心魂的笑,既邪恶又有魅力。他说:“好,要我放了秦可卿可以,但你要拿什么来换?”
“什么?”她被他眼中的邪恶给吓了一大跳,直直骇退了好几步。而他逼近她,不介意重说一次。“我说倘若要我放了秦可卿那个大美人的话,那你是否该拿自己来一个抵一个?”
他的话传进她的耳里,骆海棠的脸迅速地胀红了,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不已。他要她!他要的是她!她知道自己有这种欣喜的感觉很不应该,但,当她听到了有那个意思要她时,她的心竟然很不知羞耻地有喜悦的感觉。但,他是卫文阔呀!是那个践踏了可卿的感情,而后又将可卿的真心弃之如鄙履的秦可卿呀!她怎么能在明知他是游戏、作假的状况下,仍依然甘愿被他纳入羽翼下?
“不!我不能答应你。”她头摇得像波浪鼓,拒绝地意志很坚决。
“我原以为你为了秦可卿可以牺牲一切,没想到你没有我想像中的那么傻嘛!”他故意嘲笑她对秦可卿的友情没她口中所说的那么伟大。
“你别想用激将法激怒我,我是不会上当的。”骆海棠昂高了脸蛋,装做坚强而无惧。“我对可卿怎么样,可卿自己最清楚;我自认为在这件事上,我帮她帮得够多,已称得上是仁至义尽,对于自己,我无愧,这就够了!”
她说得正气凛然,可卫文阔却笑得差点岔了气。
“你别后悔;下一次你若是再来求我,可就不是一个抵一个这么简单了。”他是在威胁她。
骆海棠抬起眼瞪向他,而他带着肆意的笑扬长得意。骆海棠发现天下之大,可就属她眼前这一个最冷血、最无情了。他可以恣意地掳获人心,让姑娘家为他疯狂,而他却能从容地悠游于其中,让人恨他但又无法不爱他!卫文阔,为什么你会这么的可怕?
为了躲开卫文阔的纠缠,骆海棠是连好友秦可卿都避不见面,然而连日来,她从爹娘那儿得知了可卿的消息。那天,娘拉着她的手,要她有空多去秦家走走。“听你秦伯母说,可卿那孩子不知是怎么地,每天夜里就是哭,问她什么她都不说,只是摇头;有一回你秦伯母夜里起来,看见可卿房里灯还亮着,于是便走进她房里瞧瞧,谁知道这一瞧可不得了了,可卿那孩子竟然拿着刀在割自己的手;你秦伯母是哭着求、跪着求,急忙夺下刀子,抓着可卿的手一瞧,新伤、旧痕都在,原来可卿用这种法子伤害自己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骆母喟叹:“瞧瞧以前,可卿是多么的俏丽可爱呀!尚未及笄便有大把大把的媒人上门来求亲,那孩子就是眼光太高,说什么非人中龙凤她便不嫁;这下可好了,看上了一个浪荡子,赔上了所有的感情,却得不到那人的青睐。”
“他,没去看她吗?”卫文阔听见可卿为他受伤,他依旧铁石心肠吗?
“连个口信都没捎去过,更别说是去见可卿了。”骆母拍拍海棠的手背。“你有空就去秦家走走,看看可卿;别让可卿老是闷着,听听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她仍是执意要嫁给卫文阔当妻子,那么你告诉她,她家里的人不反对。”
不反对!
“秦伯母亲自告诉娘的?”
“是你秦伯父的决定。”
“为什么?秦伯父不是对卫文阔那个人很反感的吗?”
“但,女儿就是爱上了,他的阻止又能起多大的作用?更何况任哪个为人父母的看了自个儿的女儿用那么激烈的手段在爱一个人……唉,天下父母心呐!谁不心疼?谁不难过?到最后终究得软化态度的嘛!”是吗?秦家长辈终究是软化了态度,可卿终于得到了爹娘的祝福,原来她的牺牲还是有所代价的。
“不痛吗?”骆海棠在见到秦可卿满手的伤痕后,开口的第一句。
秦可卿举起手细看自个儿伤痕,虽是深浅不一,可是对卫文阔的执着却不见有任何的分别,条条刻划的都是她对他的思念。
“不痛了。”叹了口气,她垂下手来,不看了。“当心里头那股痛的滋味大于皮肉之伤时,任何的身体伤害对我来说都是小事一件。”她绽开笑容,凄惶一哂。“我曾以为我可以藉着让自己受伤、让自己痛来淡化他给我的伤害,但,好傻的,是不是?因为那样的做根本就没有用,我划了一条又一条的伤口,眼睁睁地看着血在流,可是心里想着、念着的却依旧是卫文阔的脸;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说我恨他、我不爱他,我以为我说多了,我就会做得到;但是没有,我越说,我的心就越向着他,他的笑脸、他的言行、他的一切一切都根深蒂固在我脑海里,我一睁开眼,见到的是他;我一闭上眼,想到的也是他。海棠,我好痛苦、我好难过,如果可以,我真的想一死百了以求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