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她,终究是舍不下这个家的是吗?
“大少爷,广平船货的少当家来了。”
福叔领着宇长青一路前来,还没到宋可迁休息的内室里呢,就听见宋可迁阴郁的嗓舌悦内室裨传来:“不见,任何人我都不见,”
不见?!
当下,福叔是愣在原处了。
大少爷与广平船货的少当家可是拜过把子、换过帖的义兄弟;平日宇少爷来时,大少爷再怎么忙,也会搁下手边的工作来招呼。
这些小动作,是大少爷看重宇少爷的表现,也因为这些小动作,所以在宋家当差的都知道,宇少爷来的时候,不需往内通报,只管带宇少爷进去,大少爷不会责罚的。
而今日,怎么会不同了呢?
当下,福叔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宇长青收起手中的胤扇,点点福叔的肩。“你家少爷今天心情不好?”
福叔露了个苦脸。天知通他家少爷又在发什么脾气了?“自从我们家二姑娘回来后,咱们家的少爷没一天心情好过。今儿个下午,大少爷和二姑娘两人又斗起来了。”
“谁输谁赢?”
“斗了半天下来,屋内只传来二姑娘的声音,一会儿吼,一会儿哭的:咱们大少爷是连气都没吭一个。”所以说,这样的闹叫做“吵”也不对,因为自始至终,大少爷都像个没事人似的,冷眼旁观二姑娘的指控。
“最后呢?”
“最后二姑娘说她要离开,要把宋家给大少爷,说她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们二姑娘说她再也不回宋家了!”
福叔点头。
“既是这样,岂不是称了你们大少爷的心意,那这会儿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福叔很无奈地摇头,因为他也觉得很疑惑啊。
宇长青用折扇支着下领,眉头蹙拢地深思着;突然,他唇色一扬,露了个颇感兴趣的笑。
“我进去看你家少爷。”宇长青跟福叔报备,举步就想进去。
福叔连忙挡着。“不行啊,宇少爷,你刚刚也听见了,我家主子说他不见任何人的。一宇长背笑脸一展,侧着头问福叔:“曾几何时你家少爷把我当任何人瞧了。”
所以说他要进去就进去,理那宋可迁说什么。“让开,有事有我担待着,福叔你别担心。”.
宇长青是根本没理会福叔要不要让,直接登门入室。
遇上这样霸道的客人,唉,福叔他也觉得很委屈的哩。
宇长青一进门就挑宋可迁跟前的椅子坐下,一坐下又勾着好事的眼直瞪着宋可迁,一张脸笑得很不怀好意。
宋可迁现在实在是没心情理这个专看人笑话的损友。但,宇长青嘴角老是噙着笑,到底是在笑什么?
“我心情不好,你很高兴?”宋可迁的火爆脾气烧到宇长青那了。
宇长青仍不改他的嬉皮笑脸。“嘿,太过火了哟,自己心情不好,连兄弟都遭殃,这样的迁怒,实在是很不道德;更何况,“今儿个我是给你捎好消息来的不该的人是你,连谢字都没说,就叫福叔把我挡在门外?还好我聪明、机伶,是理都不理你!”宇长青照样先吹捧自己一番,倒是半点重点都没说到。
宋可迁现在根本没心思理所谓的好消息,于是头一低,继续抓帐。
宇长青也耐得住性子,没开口在宋可迁耳边喳呼,只是伸长了颈子,看可迁拿着大算盘,千飞快地计算。
黑黜黜的算珠“霹哩咄啦”地响,好像跟真的以的!宇长青满脸的不以为然,他生回椅子上,跷起,郎腿,展开扇子,一煽一煽地纳凉。“跟你盯个赌,赌到了大阳下山,你的帐还是抓不出个错来。”
宋可迁抬眼,瞪了宇长青一记白光。“你怀疑我的能力?!”
“这倒不是,只是今儿个你心神不定,连帐目上八十一都能拨成一十八,这样抓帐只会愈抓愈错。”这会儿,是换他拿眼珠子睨宋可迁。“到底是为了什么事烦卜?”
宋可迁一吹雨瞪眼。“我根本没啥事好烦心!”
“是吗?”宇长青将这疑问句拉得长长的,是压根就不信宋可迁的话。“我还以为是为了我们广平船货的事呢,亏我还这么好心,大老远跑来,就为跟你打合同。”他又看了宋可迁一眼。“看来有没有我们广平船货的支持,你宋当家根本就不在乎。我走了。”宇长青佯装作假站起。
“坐着吧你,你这种烂把戏我会上当这才离奇。”
“那你又叫我回来?”
“叫你回来是因为没有我们宋门造船,你们广平船货会支撑不下去。”宋可迁从柜子里拿出早就拟好约合同,一式两份,自己先在上头盖了手印以及造船厂的印鉴后,递给宇长青。
宇长青拿着合同却迟迟不瞧。
“怎么了?合同有什么不对吗?”
“合同是没什么不对,只是接洽的人不对。”
“接洽的人不对?”宋可迁挑起了眉。
宇长青笃定地点头。“我想我还是跟今儿个来与我洽商约二姑娘谈生意会比较愉快,”
“二姑娘!”提起湘君,宋可迁表情又不一样了。
宇长青很敏感地察觉到。可迁他心情不好果真是为了宋湘君。他扬眉,跷脚。
“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贵府约二姑娘只要在今儿个大阳下山前把合同拿到手,那么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待在宋家,不用让人给撵出去。宋大少爷,我说的对不对?
“宇长青侧脸问脸色很难看的宋可迁。
宋可迁阴郁的眼望向宇长青。“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是想知道你对宋湘君究竟抱着什么样的一个态度罢了。”
“厌恶、憎恨、嫌弃、令人心烦。”宋可迁毫不考虑地列出四个,可见宋湘若是多么的让他觉得不称心。
宇长青相信宋可迁刚刚列举的都是真的,但……“还有呢?”他将脸逼近宋可迁。“比如说——心疼、爱怜、呵护、让人关怀。”宇长青也一口气列举了四个。
宋可迁以手撑桌,霍地站起,脸色怪异地开口:“这怎么可能:“他对宋湘君才不会有宇长青所说的情绪。
宇长青也用手撑在桌上,与可迁相视对望。“在行动上是没有,但你内心深处呢?你内心深处当真没有一丁点的想望,是想好好疼惜宋湘君的?”宇长青大变猜测宋可迁心底可能的想望。
宋可迁撑在桌上的手在发抖。他额前青筋暴露地吼向宇长青:“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什么这么以为?”
“凭你现在激动的表现。”宇长青毫不客气地举证。“如果今天你对宋湘君只有厌恶、憎恨、嫌弃、心烦的感觉,那么为什么在宋湘君决定从此离开宋家,许下从今以后决不踏进宋家门的誓言之后,一向冷静自若的你却乱了手脚,连查个帐你都无法专心?”
宋可迁脸色极坏,张着发怒的双眼,狠狠地瞪向宇长青。
“你瞪我是没有用的,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如果你们固执地继续自我欺骗下去,那么谁也救不了你。”
宇长青放经了咄咄逼人的口气,语真情切地劝可迁。“在我还没见到你的情绪失常之前,我相信你口中的转述,以前你对宋湘君真的只有憎恶的情绪,以为宋湘君的存在会引发你最阴晦、残暴的一面。但,可迁,你欺骗得了别人,可欺瞒不了自己;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对你妹子,你当真只有憎恨,没有疼惜吗?”
对于宇长青所指出的一切,宋可迁无话反驳,只有咬紧了牙关,发狠地瞪住好宇长青叹了一口气。“就跟你说了,瞪我是没用的;难道你真以为遣走了你妹子,不见她的人,那你的情绪便不会左右为难?心情便不会忽睛忽阴?”
“作梦!”宇长青自问自答,他根本不相信事情真这样发展下去会有好结局。
“瞧瞧你妹子现在都还没离开,你整个人就焦躁成这个模样;你说,要是宋湘君真离开、真永远不回来了,你会变成什么德性?二字长青抬眼,直直地盯着好友看。
他劝他:“童年的不安会消失没错;但,你的内疚呢?你对宋湘君潜在的关心呢?你要将这些情绪藏在何处?怎么去发泄?”
宋可迁被一连串的疑问给逼退,跌坐回椅子上。
长青的确是切中了他的伤处,他的确是能装狠、装无情去虐待湘君,但,湘君走了,他对湘君的关心、在乎怎么办?
湘君在的这段日子,他让自己心中充满了憎恶的情绪,石不惯湘月所拥有的幸福,拚命地掠夺湘君的一切,将她打入不幸里;但,这么做,他到底能从里头得到什么解脱呢?
逼走了湘君,从此以后,她便能拥有幸福吗?
逼走了湘君,他该怎么处置胶着在湘君身上的倾心呢?
倾心?!
宋可迁的心突然抽紧,任酸楚的滋味拧痛了心。
是的,就是倾心了:这些年来,他虽怨湘君,但,却无法怨得深刻,那是因为湘君曾足地想用生命去保护的妹妹,他以为他对湘君就真的只有这种兄妹情谊在:但,那天湘君回府奔丧,哭倒在古君彦怀前——他说不来那样的酸意,只觉得湘君又伤了他一回,他直觉地想报复,却没料到会牵扯出湘君与古君彦私定终身的情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