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芽儿抽离起身;心慌的查看被她压在身下的小师兄有没有伤到哪里?
铁孟秋忍住胸口被她撞著的痛,强颜欢笑著。“不打紧的,小师兄没事。”
芽儿还是不放心,直翻他的衣袖、领口,看看小师兄有没有被削尖的石子擦破皮……没有血渍,没有伤口,小师兄一切都好。
芽儿才想松一口气,她的手突然碰到他掌心的粗糙。她心慌的握住小师兄的手,查看他的掌心。
一根根细小的木渣子扎满了他的手掌。
芽儿再拿起他的另一只手,同样的伤痕满满的都是──
她再也没办法佯装坚强,泪水无法抑制得住。“很痛的,是不是?”平时,她若是被筷子的木屑扎到手,便疼得直想哭,此时小师兄的手掌满满的都是伤,他怎能不疼、不痛?!
“没事的,这点小伤伤不了小师兄的。”他收回手掌,不想让芽儿难过。
芽儿却将她的手揣在手中,不让他挣开。“我帮你把这渣子挑乾净。”
“我自己来就行了。”
“是吗?”她抬起泪汪汪的眼望著他。“那你刚刚为什么不挑?为什么要让它们留下?”为什么要让她看见了?为什么要让她看了难受?
“不是的,芽儿。”实在是因为手杖做好时,她便醒来了,并不是存心让她难受──
他知道要是让芽儿知道他为了做她的手杖,而弄得满手全是伤痕,那芽儿铁定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的顾虑,她如何不懂;她只是气──气自己总大言不惭的说她不当他的责任、不当她的负担,可事实上,她却又总是让小师兄替她操足了心。
这么没用的她,也难怪不讨人喜欢了。
温热的水珠子滴到铁孟秋的掌心,一颗接著一颗……
“芽儿!”她的泪水滑落在他的掌心,烧烫著他的心。
“不要理我。”
“芽儿。”她是他心中的牵念啊,他如何能不理她?
“别哭了,我没事的。”他怕自己的手粗,没敢拿手去擦拭她的泪,只是扯著衣角抹去了她挂在眼帘上的水光。
他的温柔让她的泪水泛滥得更狂澜。
别再对她好了,再这么下去,她怎么可能忘掉他,而去当大师兄的妻子呢?
吸吸鼻子,芽儿要自己坚强的别再落泪。
她突然昂头,漾著一抹凄楚的笑对铁孟秋说:“小师兄,咱们以后别再闹瞥扭了好不好?”
瞧她含泪带笑的模样,铁孟秋心中那抹不安的感情又涌上来了。
芽儿她想说什么?
“以后,咱们就如同寻常师兄、师妹一样,和和睦睦的相处,别为了一点小事就吵嘴,成不成?”他们两个能相处的时间是那么的短暂,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的珍惜,反倒是处处找机会跟小师兄拌嘴、吵架。
她勾起他的手,要他与她打勾勾。“答应我,好不好?”
她眸中有泪,有请求,他如何能拒绝得了?!
铁孟秋缓缓的将自个儿的小指头勾上芽儿的。
答应她,答应她以后绝不再跟她吵嘴,他会做她一辈子的小师兄──只做──小师兄,一辈子的……
该欢喜的,不是吗?
毕竟当芽儿的小师兄,不与她拌嘴,是他的想望,为什么此刻芽儿开口提出来了,他的心反而揪疼得难受?
为什么?
※※※
芽儿觉得她与小师兄的关系变好了。
自从他们两个打勾勾,相互允诺日后绝不再吵架,要当对相亲相爱的师兄妹后,她也能像跟大师兄撒娇那样同小师兄撒娇。而这事是以往她不敢做的事。以往,她怕自己撒娇的动作若一出现,小师兄便会识破她对他的感情,所以,以前她是怎么也不可能这般亲昵的对小师兄。
而现在不一样了,她是他的小师妹,不管身分上还是心态上,她都言明了,自己只是小师兄的小师妹,她对他除了兄妹之情,不会有男女纠葛,所以她可以看淡小师兄的一切,只因为──他只是她的小师兄。
“小师兄。”
“嗯?”他回过头看她。“什么事?”
“没事,只是叫著好玩的。”芽儿笑了笑。
铁孟秋摇头失笑。
芽儿变小了,这些天来,她恢复成以往那个爱黏著他的小芽儿,跟前跟后的叫著他,像是“小师兄”这三个字怎么叫怎么有趣似的。
而他心里也满足于这样的情况。
如果他与芽儿只能有兄妹情谊,那么只要芽儿能快乐、能开心,那他当她一辈子的师兄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师兄?”
“嗯?”他又回头看她。
她依旧笑容满面。
“没事,只是叫著好玩的。”他们异口同声的说道,随即又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你呀,调皮。”他忍不住要逗逗她而芽儿笑开了眼眸,好开心她与小师兄也能有这样和睦的时候,真希望这段时光就此停住,永远不要流逝。
不要,不要,她死也不要过去。
芽儿看著眼前的悬崖峭壁,各在头和尾端结上两根粗实的绳子,一上一下的钉在峭壁的岩石上,她的头就不停的一直摇著……
危险极了,哪有人光用一只手拉著向上的绳索,下边再沿著下面的绳索踩,便可以走过这一段的惊险之途!
她对那两根绳索没信心,不信自己能撑著走过去。
所以她死命的摇头,怎么也不肯再上前一步,走近那看起来很危险,走起来更不安全的峭壁。
“芽儿,快过来,咱们会安全走过这一段,不会有事的。”铁孟秋已站在那一段峭壁上,一手拉著绳索,一边伸长了手,唤芽儿过去。
芽儿没命地摇头,怎么也不肯把手放在小师兄的掌心中,让他带著她走。
“芽儿,到镇江这里定必经之处,你不走,就永远都没办法到镇江去。”
无所谓,反正她本来就没要去镇江,最好他们打消念头,回芦居去算了。
可这个主意,小师兄一定不答应的,怎么办?怎么办呢?
芽儿望著那一段峭壁手脚直发抖。
“小师兄,咱们走回头路好不好?”
“芽儿,不行的!咱们都已经快到镇上了,这个时候怎能再走回头路?!”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怕啊。”这里的地势这么陡,她若一个不小心、一个跌跤、一个失足,岂不是要落个死无全尸吗?
不不不!说什么她都不走的。
“芽儿。”
“你别劝我,说什么我都不走这里的。”芽儿使上了性子,同她小师兄耍赖。
铁孟秋没辙了,只好走下那一段峭壁,走近她。
“芽儿,你信不信任小师兄?”
“这与信任无关。”她向来胆小,没什么冒险犯难的精神,这跟信不信任小师兄没关系的。
铁孟秋知道芽儿介意的是什么。“你怕我保护不了你?”
“不是!”她怎么会以为小师兄保护不了她呢!她只是……只是……唉!说穿了,她就是怕嘛。
要知道这山势这么高,而这峭壁四周又没什么可攀扶,只能仗著那一上一下的绳索,瞧瞧,就觉得没安全感,这教她怎么放心把生命交给那两根看来很危险的绳子呢?
铁孟秋解下了他的腰带,一头绑著他,一头绑著芽儿。
芽儿傻眼了。
“小师兄,你这是在干么?”
“让你安心。”
“不,不用的。”她只是很难克服心理障碍,根本就不是不信任小师兄。“你别冒这个险。”她急急的想解开腰间的束缚。
但铁孟秋不允。“别解下它,我只想让你明白我会安全的带你过去,不会让你我之中的哪一个受到任何的伤害。”
小师兄低沈的嗓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芽儿不知不觉的将手伸给了他,她的生命在这一刻与他紧紧相系。
铁孟秋牵著芽儿的手,踏上绳索试过稳不稳后,再用双手抓住上方的另一条。“芽儿,过来。”
芽儿不断的自我催眠,不断的提醒自己,有小师兄在,别怕,别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跟著小师兄的脚步移向绳索。
“手抓著上头的绳子。”
她听话,照做不误。
“眼睛别看下面。”看了,芽儿的头会晕、脚会抖。
好,眼睛不看下面。
她闭起双眼,要自己别怕。
“慢慢移动你的手脚,别慌。”铁孟秋一边移开自己的步伐,一边还悬念著芽儿会不会害怕。
他不断的出声提醒芽儿,她的身边有他在,他不会离开她的。
小师兄的话像颗定心丹,缓缓的卸去芽儿心中的不安。
慢慢的,她已经能睁开眼,轻轻的滑动脚步,跟著小师兄一步步的移动。
“小师兄?”
“嗯?”
“你可不可以跟我说说话?”这样她才不会一直想往下看。
芽儿的心态,铁孟秋懂得;但──“说什么?”
“说……”说什么好呢?“随便你。”只要能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么小师兄说什么都无所谓。
“就说当年我为什么抛下你,没去找你的原因。”那天芽儿顺口提起当年的往事,他从芽儿说话的口吻中可以听得出来芽儿对他当年的行为很伤心。那天之后,他一直想跟芽儿解释一切,只是苦无机会,今天他们的性命相系,芽儿会有耐性听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