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为了芽儿,他可以露宿荒野。
“可我在乎。”她再也不要因为她,而让小师兄再增添任何麻烦。“我的伤没什么大碍,我可以继续赶路。”
她撑起身子,想站起来。
他抛下先前不再难为她的信誓旦旦,连忙起了过来,制止了她。
“如果你真有心不让我添麻烦,那么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势,能走不能走,等看了你的伤之后,咱们再决定。”
芽儿想摇头说:不用麻烦了……但当她的不愿对上小师兄眼中的坚决时,她相信如果不让小师兄看她的伤,那么他们只能相看两瞪眼的相互坚持彼此的立场,对结果没什么帮助的。
“好吧。”她软化了态度,答应让小师兄看她的伤。
芽儿顺著石壁,缓缓的又坐下。
铁孟秋除去了芽儿的鞋袜,瞧见了在她雪白的脚踝处肿了个鸡蛋般大小的伤,他的心禁不住的为她叫疼。
她怎么能……怎么能在这样的伤痛下,还赶了这么长的一段路。
芽儿只知道自己的脚痛,可也没想到她的脚会撞得这么厉害。
她下意识的想缩回脚,不让小师兄瞧见她的脚变成这个模样。
然而,她的脚还来不及收回,铁孟秋便一手罩上她的玉足。“忍著点,我帮你推拿推拿。”
连出声反对都来不及,小师兄的大手便开始揉推她的伤处。
脚上传来的痛,让她不由得想呻吟出声,但她不愿再让小师兄担心;所以她紧闭眼睛,咬著下嘴唇,无言地承受了一切的痛。
她独自忍受一切的模样,让他的心揪得发疼。
为什么芽儿总与他生分地像个外人,不能让他分担她的喜怒哀乐?
没空再探究芽儿对她的疏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芽儿的伤不再恶化下去。
铁孟秋知道倘若他与芽儿商议,要她今天别赶路了,芽儿铁定是不肯的,那倒不如──直接由他作主。
铁孟秋不经芽儿的同意,大手一张,便将芽儿抱起,背在身后。
芽儿条然睁眼,惊呼一声:“你在干么?”
“前头有条河,我带你去,你的伤需要冷敷。”
“那……那你也不需要背我的是吧,我……我可以走的。”让小师兄背在后头,会让她的心乱了分寸。
打从长大后,她便没与小师兄这么亲近过。
“你的脚伤得不轻,倘若你想早一点到达镇江,早一点见到大师兄,那么就听我的,别再与我争议。”他的口吻中有著显而易见的怒气。
他是在气自己为什么没能在芽儿受伤时,就强悍的不许她再虐待自己,为什么要等到她承受了那么痛的滋味后,他才发觉她的伤已是这么的严重。
芽儿嗅到小师兄的怒意。
莫非小师兄是在气她又给他惹麻烦了?
“小师兄,我……可以走的。”她用手隔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想试著下来。
“芽儿,这个时候不要再跟我争了好吗?你不想当一辈子的瘸子是吧。”他将她的身子紧紧的撑著,不让她挣扎开他。
芽儿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小师兄说得是,她再这么坚持下去,只会延误她的伤,而延误了她的伤不打紧,又给小师兄添麻烦了,这才是惹人厌。
“对不起。”她并不是存心要让自己受伤,让他徒增困扰的。
她的客气、她的生疏都让他不好过。
他宁可芽儿像小时候那样,总跟在他后头,直嚷嚷著:“爹爹要你陪我玩,你不可以丢下我。”
他喜欢芽儿黏他黏得很理所当然的模样。
但都过去了,他与她之间的酸甜苦辣,只会存在他的记忆里,芽儿根本就不会记得的。
“小师兄?”
“嗯?”他陷在回忆里,走不出那样心酸的滋味。
“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你总是这么背我?”
“记得。”他这样背著她背了将近一年,教他如何不记得!?
“那你记不记得有一回,我与你玩捉迷藏,我等你等到天黑,你才来。”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记忆了,铁孟秋还记得那时候他才刚上山跟师父学艺,他什么都还没学到,使得常小芽儿,那时候,他只觉得芽儿好小,好讨厌,所以──后来──后来他怎么了?
“我为什么到了天黑才找著你?莫非,你躲远了!?”这一段记忆,他竟不复记忆。
“不!我没躲远,我就待在小兔洞里等你。”回想起那一段往事,芽而觉得很傻。“我一直以为我只要乖乖的躲在小兔洞里,你一定会很快的找到我,但是……我整整躲了三个时辰,等到天黑,还不见你寻来。”
他曾经犯的错由芽儿口中缓缓道来,只让铁孟秋更难受。
他记起了那一段往事,他记得做当初是为了抛弃芽儿,所以才提出要玩躲猫猫……没想到她这么天真,真以为他是要跟她玩,所以兴高采烈的跑去躲起来……
他早想到芽儿除了小兔洞便没处可去了,只是,他那时候对芽儿跟前跟后的追随在他身边很厌烦,所以,他根本就没去找她;直到天黑了,他肚子饿了,才想起芽儿──原来,当初他曾经那么恶劣的伤过芽儿。
“小师兄,芽儿想问你一件事。”是她搁在心里头两年的事。
“什么事?”
“当年,你是真的找不到我吗?”
铁孟秋完全愣住了。难道──这问题横陈在芽儿心中多年,难道当年她人虽小,但却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厌烦!?
不需要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芽儿就可以从小师兄僵直的身躯中知道事情的真相。
当年,他根本就没找过她。
突然之间,芽儿觉得好悲哀,好想笑。
原来小师兄打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就觉得她烦。“难怪你总是要叫我小噩梦。”原来她在他心中一直是场噩梦,永远抛却不掉的噩梦;芽儿突然觉得眼睛有点痛,鼻子有点酸,心……好难受。
芽儿佯装坚强,当刚刚的那一番话不曾发生过,而将头埋进小师兄的肩头上。
“我好累,好想睡,肩膀借我一下。”
再靠一回,就再靠这么一回,从明天开始,她会真的忘掉小师兄,开始学著当大师兄的好妻子。真的,她会忘掉小师兄的。
第八章
铁孟秋明显的察觉到芽儿对她的态度不一样了。芽儿不像昨天那样,处处与他针锋相对,反而事事顺著他;而这样的现象没带给他任何的喜悦,反倒是突显著一股不安的情绪。为什么?铁孟秋瞅著眼看向芽儿。
芽儿猛然回头,对上铁孟秋眼里的疑惑。她回给他一个甜甜的笑。“有事吗,小师兄?”
他摇摇头,一边笑著回答说“没事”,一边将连夜赶工完成的手杖递给她。
“你做的?!”芽儿将那木造的手杖接了过来。
他点点头。
“你一个晚上没睡?”她瞅著眼询问他。
他没回答,迳是不语;但这样的无语正说明了他一夜无眠的事实。
芽儿几乎要哭了。
怎么可以这样子?!
说好过了昨夜,她就必须忘了小师兄,要一心一意的为当大师兄的妻子做准备!但──小师兄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给她做根手杖而一夜没睡!
芽儿将手杖紧紧的握住,不让心中翻搅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不行的,不能再陷下去了。要知道小师兄对她一切的好只是基于责任,没别的情感,她若让自己深陷到不可自拔,最终受苦、受折磨的人还是她,还是她呀,她怎能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
要笑!对,要笑。
她得笑著跟小师兄说“谢谢”,就像寻常的师兄妹那样。
芽儿吸吸鼻子,不让自己太激动。
“谢谢小师兄。”她猛然抬头,给了铁孟秋一个开心的笑。
芽儿的笑容同小时候一样甜美,那句“小师兄”也叫得一点都不勉强,但听在他的耳中,为什么会觉得有些难受;就像那句“小师兄”,就只是小师兄,一点别的情感成分也不可能有。
傻啊,铁孟秋,芽儿本来就只当你是小师兄,本来就没别的感情在,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看不开!
“小师兄,你看!”芽儿柱著手杖,开始练习走路。
小师兄好能干,能将普普通通的树干削成这么实在的手杖,不但轻巧而且还削得光滑,连一丁点的木渣子都没有,一点都不扎手。
芽儿练习得忘了形,只当那手杖是她的脚,连走个路都像是在飞。
“芽儿,小心点,别走那么快。”她的脚才刚消肿,不应该再受折磨的。
芽儿回头粲然一笑。“你别担心,有你做的手杖,走路都能比你跑得快,你瞧!”芽儿开始玩起她的特技,用一只脚与一根手杖左右的急走著;突然,一颗石子绊住了她轻盈的步伐。
“小心!”他手脚的动作比嘴巴快,在“小心”两字说出口时,人已奔到芽儿的身旁,抱住了她摇晃的身子。
他撑不住她猛然撞来的重量,忙翻转身子当了芽儿的肉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