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环胸,十分得意于自己的精心杰作。“倘若二姑娘熬不休,那么——或许你可以求我,你求我的话,湛某或许
会因一时心情不错,再赏个两颗药九给你。”
他的手轻浮的托起管千寻的下颚。管千寻侧身闪过他的轻佻举止,眸中有着不肯低头的倨傲。“要我管千寻
求助于你,很抱歉,我宁可求死。”
在表明了她绝对不会轻易认输的心迹之后,管千寻双手环抱住发冷的身子,倨傲的转身离开。
湛倚天的脸上并没有挫败的神采,因为,他知道管千寻绝对躲不过这一关,他会耐心的等她跪着来求他。会的,总有一天他会等到她来求他的。
管千寻强忍了一天,就只有一天的时间,她的身子就已经开始出现抽搐的现象。
当何大婶送膳食进来给管千寻时,看到的竟然是一向高傲的她卷曲了身体,缩在地上打哆嗦的可怜模样。
何大婶将手中的膳盘放下,连忙奔向前,扶住了管千寻,焦急的询问:
“二姑娘,你怎么了?”
毒瘾已上身的管千寻赤红了双眼,不停的用头去撞墙柱,想借着强烈的痛楚来让自己有短暂的清醒,她根本没有闲暇的时间去回何大婶的话。
而何大婶却让这样的管千寻给吓着了。看到管千寻双颊明显的凹陷,赤红着双眼、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就像个厉鬼似的,何大婶急坏了。
“我去求二爷。”她虽然不明白管千寻是犯了什么病,但何大婶知道,她所受的折磨铁定跟湛倚天有关。
听到何大婶要去找湛倚天,管千寻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轻吐出一声虚弱的声音阻止道:“别去找他!他……不会救我的。”
别问她原因,她就是知道湛倚天的伎俩。为了折磨她,他不惜花费时间、精力,南下找寻这般恶毒的药,为的就是想看她痛苦难受;现在他得逞了,当然没有理由来救她。何大婶去求湛倚天,只会让她自己更难堪。
“何大婶,别去!”管千寻咬紧牙关,揪住心口,又感到一股撕裂的揪痛
蔓延在她的四肢百骸间。她颤抖的身体不断的在地上打转。
何大婶再也看不下去了,不管管千寻愿不愿意,她都得去湛倚天那里一趟,她要去求他放过管千寻。何大婶一见到湛倚天,双膝一软,便跪了下去。
湛倚天冷凝着一张脸,咬紧的牙关,浑身迸出一股冷冽的绝情气息。“你这是在做什么?”
何大婶忍住对主子的惧意,不断的向他磕头、求情。“请二爷放过二姑娘
吧!奴牌刚刚进二姑娘的房间,见到二姑娘不断的抽搐、打哆嗦,整个人让病痛折磨得瘦了一整圈不打紧,她还像是不知道在抗拒什么似的,不断的用头去撞墙柱。”
“三爷,奴婢知道自己是没有那个身分来插手管您与二姑娘的事,但是,二姑娘的情形教人看了很心惊哪!”何大婶痛哭流涕的说道。
而湛倚天仍是一脸的淡漠。他冷冷的问:“是管千寻让你来的?”
“不是!二姑娘她——”何大婶的脸上出现了为难的神色,她在脑中不断的思索自己该如何回答湛倚天的问题,才不至于将事情弄得更拧。
“她让你别来?”湛倚天却早已知道正确答案。
以管千寻的脾性,她宁可折磨自己,也不愿低头来来他。“既然她都自认为自己可以挺得过这一关了,你又问必为她多费心呢?”他一点也不想理会管千寻的死活,挥手便要何大婶退出去。
何大婶却直摇头,不肯走。
“二爷,您是没见到二姑娘的模样,所以才会说不打紧,要是您看到她的状况。您便会——”何大婶的话还未说完,抬眼便瞧见湛倚天眼中的讥讽。
“便会怎么样?”湛倚天仿佛很感兴趣的问:“对她兴起怜悯之心吗?何大婶,你太不了解我了,对于管千寻,我早就断了七情六欲,对她,我的心中只有恨与报复而已。”
“所以,今天纵使管千寻死在我的面前,我都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的。”所以,若要他对管千寻兴起一丝怜悯之意,那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湛倚天断然的告诉自己,不能对管千寻心软。他脸上的冷寒表情与管千寻的视死如归的神情如出一辙,他俩这样的对峙,让何大婶不禁想起了当年,当湛倚天与管千寻两人相好时——
“你们曾说过要携手共度白首,不弃不离的。”何大婶试图提醒他当年的誓言。
“当初的山盟海誓,早在管千寻决心背弃我时,就已经灰飞烟灭了。”湛倚天绝情的一口否绝当年的情意绵绵。
“难道,二爷对二姑娘真的没有情了吗?”何大婶不想相信。
湛倚天冷冷的笑了,却不置一词。
“难道二爷当真想逼死二姑娘,才肯了断心头的那股恨意吗?”何大婶再三逼问。
湛倚天刚硬的心中,正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在崩陷。他扪心自问,他是恨管千寻,但——他有要逼死她吗?管千寻如果死了,他会比较快乐吗?湛倚天还没有厘清思绪,想出个答案,府里便出事了。
就在他思考着管千寻该不该死的时候,府里的管事匆忙赶到书斋。“二爷,不好了,二姑娘跳湖自尽了。”
跳湖!自尽?湛倚天让这样的消息给震惊得跌回太师椅上。
她当真宁可寻死,也不愿屈服于他吗?而他——真的要逼死管千寻他才甘心吗?何大婶的质疑在此时此刻,浮上湛倚天的脑际。
此时,他的心清明地明白到一件事——他从来没有要管千寻死,他只是想让她活得比他痛苦。可是现在,管千寻却以死相逼,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自己心中最脆弱的一环。
他无法看淡她的生死,这是湛倚天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湛倚天喘了一口大气,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始终斗不过管千寻,因为,她远比他来得心狠手辣。
“人救起来了吗?”湛倚天问。
“救了,但是,没有二爷的许可,奴才们没敢去请大夫来看诊。”管事的胆战心惊的报告现场状况。
“让人去请大夫来吧!”他算是输给管千寻的决绝了。
然而他又有什么好讶异的呢?想当初,她不也是如此冷清的践踏他的感情,对他不屑一顾的吗?她管千寻一向比他来得绝情,所以,他输得理所当然。很突兀的,湛倚天竟朗朗的笑了开来。但那笑声很冷、很伤心、很悲凉——
“二爷,您不去看看二姑娘吗?”始终待在书斋里的何大婶还跪在地上,十分关心的问道。
湛倚天冷冷的瞥了何大婶一眼。
“看她!何必呢?我明明知道她的心肠比我还冷、还硬,她可以以死明志,也绝对不向我低头,这场争斗我已经输得灰头土脸——看她?没有那个必要了吧?”湛倚天的心冷了,也死了。
“二爷当真已经不再在乎二姑娘了吗?”何大婶不信的追问。
“在乎!”湛倚天嗤以冷笑道:“我与管千寻之间已经谈不上‘在乎’这两个字了,”若真要论及他与管千寻之间的维系,那么也该只剩下恨意而已。只是,他无法恨得这么的义无反顾,当他听到管千寻自尽的消息传来时,他心中所有的情绪都从他的身体中抽离,那股怆然来得太快、太强烈,让他差点以为他又要从身上失落了什么似的。
湛倚天的无力与沮丧,何大婶全都看在眼里。
“或许二爷知道二姑娘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事之后,便能谅解二姑娘的冷情了。”
何大婶跪在地上,缓缓的道出六年前的前尘往事,那时候,管千寻小姐才十四岁,是个既单纯又善良的小姑娘——而六年前——那正是管千寻最不愿意提起的过往。
第二章
六年前
“娘,我不要穿这件衣裳啦!”
管千雪照着镜子,赚恶地看着身上穿的罗衫锦裙,极不满意的皱起眉头,好半晌,她终于决定了。“换下、换下,我不要穿这一件。”
管千雪坏脾气地招招手,让在一旁伺候的婢女连忙赶来,伸手要将她不满意的衣服换下来。
管夫人伸手制止婢女们,她上前拉着管千雪的小手,劝道:“雪儿,你别再闹脾气了,再过一个时辰,就是知府大人的长公子要举行弱冠礼的时辰了,你再这么瞥扭下去,只怕我们会赶不上那百花宴。”
“赶不上就赶不上嘛!我就是不要穿这件旧衣裳。”管千雪依旧使着小姐的性子,双手环胸,神情净是不耐烦。
管夫人实在拿她没办法,却只能好言相劝着。
“雪儿,这件衣裳是你的几天才买下的,买的时候,你不是还说这是你这辈子所见过最美的一件衣裳吗?怎么才不过过了几天的工夫,你就开始嫌弃它了?”管夫人试着提醒女儿这件衣裳的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