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聂四贞那个大宋女子凭什么让她的兀大哥倾尽一生的爱意去怜惜?
当初她不就是嫌弃兀大哥是个契丹人,而背叛兀大哥的吗?那么她为何要在一年后 ,还回来跟她抢她的意中人?!
这口怨气,她是怎么也吞忍不下。
听说聂四贞这次之所以会留在远营内,全是为了营救她爹,那么倘若她爹不在辽营 内,那聂四贞是否会在兀大哥跟前销声匿迹呢?
为了她的幸福,她也只好搏一搏,替聂四贞救出她爹。倘若幸运的话,那么她的兀 大哥最终仍会回到她身边的。
半夜三更,兀烈纳被旭都急急叫醒。
临起身前,他爱怜地在小四儿的额前落下一吻,替她拉高羊毛被;这塞外天寒地冻 的,稍一不小心便会染上风寒,他可不希望他的小四儿成天与汤药为伍,搞坏了她本就 不强健的身子。
至于他,简单地兜件绵裤穿上,再披件袍子,去会见在他穹庐外叫得震天价响的旭 都。
旭都最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不然扰他清梦的下场,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才出穹庐,旭都马上奉上一记轰天雷──“兀大人,聂将军逃出辽营了。”
兀烈纳下意识地将旭都拉离他的穹庐。“怎么发生的?”在他们严密的看守下,大 宋那边的人马很难渗透进来营救聂将军。
“我们过滤过了,这些时日没有可疑的汉人进入咱们营区内。”当然除了一个月前 的四姑娘例外。
听到这儿,明白人都晓得旭都话中透露着谁才是这件事的主谋。
兀烈纳的脸色变得深沉,冰冷的问话迸出牙缝。“看守聂将军的士兵呢?”
“随行大夫诊断的结果,说他们的病症像是被下了毒,但属下盘问两名士兵,他们 俩异口同声地指称除了今晚的膳食外,他们没吃过任何的东西。”由此可见这下毒的手 法相当的特别。而这种特别中毒的手法在一年前也上演过,自导自演的人正是躺在兀大 人帐下的四姑娘。
愈听,兀烈纳的脸便愈深沉。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他低声斥退了旭都,而自己猛然转身回到穹庐内,一双 凌厉的眼眸死死地盯住那安睡的面容。
会是她吗?
她又故技重施,再次藉由他对她的爱,而加以利用了是吗?!
他很傻是不是?同样的美人计陷了两回,让她如愿地救了吕将军与她爹,而他简直 就像她的囊中物,取拿由她,任她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起来”──他粗暴地从帐子里拖起她。
他的粗暴惊醒了她,惊惶的眼中有着明显的不明所以。
“该死的!”他的大手钳住她的下颚。“你怎么能够在那样的欺瞒下,还能有如此 无辜的目光!”
她听不懂他的咆哮所为何来,只知道他生着莫名的气,而这把怒火蔓延烧尽了稍早 的恩爱。
忍着下颚的疼痛,她努力地不让泪水流下,不去窃取他的怜爱。
而他几乎就要相信了她的无辜,只是罪证确凿,是如此明白地指向小四儿才是有那 个企图营救聂将军的人。
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的唇狠狠地烙下,燃烧着他对她的爱意。
他知道这次再放手,小四儿是永永远远都不可能再属于他了。
他的唇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双眸固定在她清丽的面庞上。
他知道唯今之计只有放小四儿走,才救得了她。至于谁是她的帮凶,他已无多余的 时间去计较,毕竟这事若真要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会把事情闹大,极有可能传回可汗耳 中;到时候,有罪的若真是小四儿,就算他有什么通天本领怕也难救得了她了。
替她着好衣,趁夜,他送走了她。
默默无语的聂四贞一直沉静地看着兀烈纳替她张罗一切,她不明白他的狂怒所为何 来?是他眼中的柔情迷乱了她的思绪,她不断地在猜测,兀烈纳眸中的那抹不舍是冲着 谁来的?直到他打包了一切,送她到关外,她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她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心存报复的他,这时肯松手放她走?
“因为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你爹在昨天夜里如你所愿地逃走了。”而她就快要被抓 去问审。这全都是她做的好事,现下她怎能用如此无辜的目光来询问他“为什么”?
爹逃了……所以他放她走?
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不是吗?因为兀烈纳当初之所以掳走她爹,为的不就是逼她留 下,以达到凌虐她的目的,如今她爹逃走了,兀烈纳他该做的是尽量将消息封锁下来, 不让她知道……怎么,他反而迫不及待地想送走她?
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得厘清。
她的疑惑浮上眼眸,直勾勾地盯住他;然而他却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回应她。
“怎么你恋上我的身体,舍不得离开了是吗?”他依旧冷言冷语地想伤她最深;但 在冷言讽刺的背后,也唯有他自个儿心里才明白,纵使她已为救她爹做了最壤的准备, 然而他却怎么地无法眼睁睁地看她自寻死路。
他能为她做的,就是尽快遣走她,将一切的过错一肩扛起。当然,他再怎么痴傻, 也不会将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摊在她面前,让她有机会再次践踏他的真心。
“你走是不走?”难道她真的一心求死,也不愿接受他的援手?
他言语之中的嫌弃都已经如此明显了,她怎会有那个颜面再留下。
策着马匹,聂四贞循黑一路奔去。
回不了头了,这一别,他们俩便无再相见的机会了。
克图夜探地牢。
牢里关的是她心仪的英雄,而今他却为了一个大宋女人锒铛下狱。
当初她利用食物相克的法子,毒晕了看守聂将军的两名士兵,原来是打算嫁祸给聂 四贞,让兀大哥认为是聂四贞再次背叛了他,然后从此对那个女人心灰意冷,继而转向 她的怀抱。
然而她如意算盘怎么拨、怎么打,却怎么也没料到兀大哥竟然会为了那个女人一肩 扛起所有的罪过。
他放走了原该被问审的话四贞,独自回到辽国,向可汗请罪,然后一个“战前通敌 ”的大帽子便这样扣在兀大哥的身上。兀大哥没做任何的解释,他的沉默等于是默认了 所有的罪。
可汗卸去了兀大哥的官阶,而他面无表情地接受了!
那样地面无表情代表了某种程度的无怨无悔。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是聂四贞?
为什么会是那个将他一片真心践踏得体无完肤的大宋女人掳获了他所有的爱意?为 什么──不是她?
她喜欢他已有十年之久,难道兀大哥对于她的爱就这么无动于衷?
她的眼凄楚地望同被关在牢内的兀烈纳。此时此刻,他以往的英姿焕发不复存在, 牢内的他既落拓又狼狈,让人看了好心疼。
“兀大哥。”
她细长的手指紧紧攀住地牢,隔着铁牢看着那个为爱受苦的男人。
闭目养神的兀烈纳张开了眼,迎面对上的是克图泫然饮泣的脸。他急急地从铺着稻 草的床上一跃而起,走近克图。
“公主!你怎么会来这里?”以公主这样尊贵的千金之躯,实在不该来此。
克图不在乎她的身分适不适合来这个地方,她在乎的是他。
她的手透过铁牢,碰触他削瘦的脸颊。“你过得好不好?”
“好。这个地方既能遮风又能避雨,三餐不愁的,怎么会不好。”
她的肩紧紧锁上。“你胡说,这儿既脏又潮湿的,怎么会好!”
兀烈纳的脸泛出一抹苦笑。
是的,这样的地方是不比他从前住的地方来得好,但他一想来这儿受苦受罪的人是 他,而不是小四儿,他使觉得值得。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走她?为什么要替她承担起一切的罪名?”克图隔着铁牢看 着兀烈纳。“难道你记不得一年前她是怎么伤害你的?像她那样的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 为她牺牲一切,甚至于丢了性命……”
兀烈纳襟口不语。
克图说的,他都明白,为了一个弃他如敝屣的女人而牺牲大好前程,这实属不智; 但他怎么地无法眼睁睁地见死不救,任他爱的她死于非命。
他对小四儿有恨,但他心里清楚这份恨源自于他对她的爱;因为自己是如此挖心掏 肺地变她,所以才会恨她不懂得珍惜。
倘若他真要为这份感情找出个罪魁祸首来,那么首先该怪的是他,是他不该爱上一 个不该爱的女人,是他将心沦陷给一个敌国的将领。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如今自食苦 果,是他的报应。
“兀大哥,让我救你。”克图的眼盈满了似水柔情的情意。
兀烈纳苦笑。“这战前通敌之罪是不可赦的死罪一条,公主如何能教得了?”
“娶我!克图只要跟可汗说,克图已是你兀烈纳的人了,那么可汗一定会看在克图 的面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