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事被他看穿了。
顿时她又恼又怒。“那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如果当时的情况再发生一次,那么 我会毫不犹豫地拿下你的性命。”她负气地开口。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多情的眼波流转在眉目之间。半晌过后,他从腰间拿出 自个儿随身携带的匕首,交予她。
“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手刃我。但是你必须答应我,错过了这次机会,你必须撇 开敌对的顾忌,试着接纳我。”他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让他有机会去爱她。
他将匕首递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握住利刃。
聂四贞握着镶着碧玉的刀柄,再看他一眼。
他当真这么有把握她不会杀他!
他当真这么有把握她会拾不得他!
兀烈纳,他太自负了。
她的手一起一落,匕首直直地刺中兀烈纳的胸前,他闷不吭声地挺起腰杆接受了这 一刀。
聂四贞傻了眼。
老天!她真的刺中了他。
“你闪得开的,你为什么不闪?”她抛下匕首,用手去坞住他胸口流不止的鲜血, 而温热的泪禁不住地夺眶而出。
“该死的,你快去叫大夫来,去叫大夫来”──她想推他去差大夫来治他的伤,但 又害怕自己的手一离开他的伤口,那血便如奔腾的江水一般涌出。
“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为什么?”她拚命地摇头,而头一晃 ,眼泪就跟着不停地掉,掉在他的衣袍,掉在她的掌上,冲淡那鲜艳的血。
他不顾胸口的疼,伸手拭去了她的泪。“别哭,你的伤口才包扎好,是禁不住你这 么折腾的。”
她的心都快拧碎了。
他怎能在这个时候还牵挂着她的伤,却对自己的痛毫无知觉!
不行,他纵使是想用这种方式来表明他对她的爱,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他这样虐待 自己的身体。她的肩头担不起他这样的情深义重啊!
她拖着一身的病态要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她伤得这么重,不该随便走动的。
“去找大夫来治你的伤。”如果他不去,那么她亲自去帮他请来大夫。
“不,你别动,我去,我去叫大夫包扎我的伤,不过你得赶快躺好。”他将她按回 床上躺下,才撤开了身子离去。
临出穹庐时,他回过身来。“我想我该告诉你,我决定修书上京,向可汗提议与大 宋和战;如果事情进行的顺利,那么我们便不再是敌对的身分。”他顿了顿,才又开口 。“如果你我不再是宿敌,那么你是否会接受我的爱?”
聂四贞的胸口涨满了犹如窒息般的酸楚。
她已是有婚配的人了,她能给他什么承诺?
得不到她的点头应允,他坞着胸口的血流,又兜回她的身边。她若不答应他,那么 他便不离开。
她瞧见他的眼中包含了坚决的神采……幽幽地,她叹了气。
“我答应你,如果辽宋战火不起,你我不再是死敌,那么我会考虑接受你这份感情 。”她抬起了泪眼,求他。“现在你快去包扎你的伤口。”别让血再这么不停地流下去 ,那纵使是铁打的身子,也涯不住这样的折腾呀!
得到小四儿的允诺,兀烈纳这才点头离开。
然而他走了,却留下更多的愁困扰住她。
聂四贞发现自己对兀烈纳有了情感,有了不舍,而这份感情远超过她从小所受的礼 教……她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将军!”
卫文阔没经过守卫的通报,便闯入了聂将军的营帐里。
守卫紧追而入。“聂将军,卫副将他”──聂将军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他 明白文阔之所以不顾军纪礼仪地闯入,只是焦急四贞的下落。
卫文阔双手撑在聂将军的案桌,焦急地追问:“听说吕将军回来了是不是?”
“是的。”
“那么四贞呢?四贞是否也逃出来了?!”
“四贞是逃了,但有没有逃出辽营,这目前我们还在打听之中;文阔,你别心急。 ”
别心急?!四贞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上,这教他如何不心急?!
要知道四贞倘若没能顺利地逃出辽营,那么她搭救吕将军的事便成了兀烈纳取她性 命最好的借口,届时,四贞性命垂危,而他如何能坐视不管?
不,不行,他不能杵在这儿干着急,他必须去探一探四贞是否安好,否则他不能心 安。
“将军,未将想潜进远营内,查看四贞的下落。”
“不行,这太危险了。”他虽然心急女儿,但他也不能不顾属下的安危,任由文阔 往地狱里闯。
“未将再怎么危险也不及四贞一个人待在敌营里来得危险。”
四贞是他的未婚妻子,他为她的安危冒险这属天经地义,更何况当初要不是为了他 ,那么四贞便不会带兵去攻打大辽。
现在四贞吃了败仗,还成了兀烈纳的俘虏,以四贞那么刚烈的性子,若是被为难了 ,最后必定走上自寻短见一途。
卫文阔单膝跪地。“将军,请您让未将走一趟,如果未将不走这一趟,那么末将无 法心安。”
“文阔,你这是在干什么?”聂将军绕过案桌,扶起了卫文阔。“对于四贞的安危 ,我身为人父的担心不下于你;只是这事不仅关乎四贞一个人,还关系着咱们大宋整个 营区的将士们,我不能说出兵就出兵,你该了解。”
“末将就是了解将军的为难,所以才不敢央求整营的弟兄为四贞的安危出征,而决 定独自潜入敌营之中查探四贞的下落。求将军念着末将心焦如焚的分上,准许末将的请 求。”
“好吧,我答应让你潜进敌营内,但你只有一天的时间找出四贞的下落,救她出来 ,随后我会派兵出征;届时你若无法顺利救出四贞,那么你与四贞的安危便会比当下更 加艰难。”
为了女儿、为了文阔,聂将军做出了举兵征战的决定。
卫文阔行了个军礼。“谢将军成全,未将今夜就立即行动。”他希望他有足够的好 运能救出四贞,且全身而退。
聂四贞在自个儿的穹庐内踱步。
自从那一夜兀烈纳承受她那一刀后,她便无法再硬起心肠去漠视他的多情。
那一刀她刺得不浅,且他因迟误了救治的时辰,导致流血过多,所以到现在他人还 躺在病榻上。
他是活该的,他明知道她与他是对敌,那么她就不会对他心软,他不应该心存侥幸 ,认为她不敢对他下手。她虽这么告诉自己,对于兀烈纳的伤,她没有什么好愧疚的, 可是──她却忍不住地为他担心,担心他熬不过这一劫,担心他因此而丧了命。
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她怎会为了兀烈纳而感到心神不宁!
聂四贞烦躁地掀开帘子,想出去透透气。
蓦然,一只手捂上了她的嘴,挟持她闪进穹庐里来。
“四贞!”
那声叫唤好熟悉,像是──那人放开她的嘴,拥她入怀,熟悉的怀抱有熟悉的味道 。
是文阔!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他扮成辽兵的模样,就是为了救她。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将她从 头到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兀烈纳有没有为难你?”
她摇了两下头。“没有,我很好。”
她口吻幽凄凄的,没有他预期的快乐。
他又紧紧地搂她入怀。“你可是在怪我来迟了?”
“不,不是的。”她从来没怪过他。“我知道当时你身负重伤,我又怎会怪你呢! ”
“真的?”
“真的。”
得到她的保证,他释然她笑开了眼眸。“你不怪我那就好。现在我得先将你送出辽 营。”卫文阔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刚刚潜入营区时听说兀烈纳身受重伤,这事是真 的还是假的?”
聂四贞点了点头。“是真的。”是她亲手刺那一刀,亲眼看见那血汩汩流出。
“太好了,你爹此时正整军校阅,打算举兵攻打远营,而现在兀烈纳身受重伤,看 来这一战合该是天意注定咱们要赢……四贞”──他回眸看她,却惊见她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他心慌意乱地提起袖摆为她拭泪,此刻他才发现一个女人的泪真的可以击 垮任何一颗刚硬的心,像现在,他瞧见了四贞泪流满面,他的心竟无端地抽痛。
聂四贞净是摇头,无法说出自己泪流的原因是为了兀烈纳的伤,她只能求他。
“文阔,快去阻止我爹,要他别出兵;兀烈纳他亲口告诉我,他要修书回京建议耶 律隆绪两国和战,我爹若出兵,岂不是破坏了两国和战的可能。”
“辽国不可能答应和战的。”不说辽国现在的兵力远远胜过他们,就说辽国现在主 事者萧太后一心想结束南北对峙的局面,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和战这提议。
“话虽说得没错,但兀烈纳是他们的重要将领,他的分析也许有利于萧太后的考量 ;文阔,不管和战能不能说成,咱们总要试一试,毕竟两国相争,苦的是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