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莫名的一个晚上,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个书生呵。
牧谦不知道在他走后,青眉与蝶儿折身返回那间客房了。
蝶儿张望着四处;没人!
“小姐,快换衣服吧。”不然待会儿又蹦出个程咬金这可怎么办才好!
“好啦,好啦。”青眉从蝶儿手中拿过自个儿的衣裳,边走进内室,手还直挥着。“去去,帮我看着,别让人给进来了。”
“可是,我想小解。”刚刚等小姐等了近一个时辰,就已经快欲不住了,这会儿还要等小姐穿完那一套套繁复的衣裳,她岂不是会尿出来。
“去去去,快点回来啊。”
“谢谢小姐!”叩谢完,是飞也似地跑出去。
而青眉闪进屏风内换衣。
平时。徐家的客房是没什么人的,但今天的徐府有着以金陵名门闺女为主的百花宴,那又另当别论了。
首先,徐家少爷的好友袁天佑每次来徐府做客,便有自个儿专属的客房,不管徐家的客人有多多,袁公子的客房一向不准别人使用,这是袁公子的洁癖,亦是徐家公子的待客之道;然而这袁公子的洁癖,不准别人使用他的睡房,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重点是在——他的客房又好巧不巧的正是青眉两主仆挑中的这一间。
话说青眉进了屏风内换衣,而找遍了府里各个角落,依然没瞧见好友的袁天佑这下真的累了。
本来是想藉着牧谦的百花宴找个美娇娘的,没想到园中的众家千金。没一个可以跟他对上眼的,真是扫兴。
咦?今天的巧对妙联中,好像也没见到那个经纶满腹的管青眉嘛!难不成她今儿个没来?
天佑蹙拢着眉头,推开那间专属于他的客房。
一进屋里,他就明显的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这——为何他的房里有种馨香味?他的房,一向不准下人进来的,更遑论女子仆佣了;而这会儿更铁定不会是徐家的人,那会是谁呢?天佑静悄悄地合上门,一步步地往内室中走进。
他看到了!
在屏风的上头有两套衣裳,屏风中还不时有人从里头抛衣物上架子,准是在换衣服。
天佑的嘴角勾勒着一丝坏坏的笑,从那双急促匆忙雪白的手看来,这手的主人今天戏耍了徐府一个晚上。
她不以本来的面目进徐府,那她是何意图?
天佑好奇了,玩心一起,他张口吹熄了案桌上的蜡烛;现在整间屋子就只剩屏风内的火光。
青眉发现四周暗了下来,她猛然吸了口气,脑中闪进的第一个念头是用只手环上自己几乎全裸的身子,第二个想法再次入侵她脑海——有人!
不,不会的,因为她没听到脚步声,那——准是风吹熄了蜡烛。
青眉稍稍放宽了心,动手再解罗衫。
火光中,屏风上映着里头人儿曼妙合纤的身躯。天佑猛然倒抽了口气。
而青眉又是一惊。
是真的有人!她心头慌了、乱了。
这下可好了,坏了她的清白不说,要是这事传回府里,爹爹不把她打个半死这才有鬼。
她伸手想兜回全部的衣裳,又想到自己的身子不遮不行!想这屋里全暗,只剩屏风内有光,这会儿不成了真人演出的皮影戏了吗!
不行!先吹熄烛火方是要事。
就在青眉吹熄了烛火的同时,天佑一个箭步向前,网罗了屏风上头的每一件衣物,毫不客气。
“你,到底想干么?”虽是在黑暗中,青眉还是觉得他的眼眸好像会透视过黑暗,穿过这不起眼的屏障,瞧见她的身子;想想都觉得羞耻,而一双手是怎么也不敢放下了。
天佑就立在屏风的另一边,嘴角勾勒着一丝笑。
这娃儿,小虽小,但脾气可不大好!
“你是谁?为什么会闯进徐府来?”握着手中的有利条件,他不相信这小妮子还不束手就擒,乖乖地听话。
青眉轻咬着唇,不服输地回答:“这百花宴中,不是未出阁的闺女都可以来的吗?我怎算是闯?”
“这是一间客房,可不是后园的百花宴。”反正,天佑是硬要将闯空屋的罪名安给她也就是了。
“我是客人,当然有权利使用客房。”她回答得理直气壮,犹不知这客房的真正主人正在她的对面,在跟她对质着呢。
天佑佯装惊诧。“你是百花宴的主角之一!”
“废——”猛然想起自己的身分是“管青眉”,青眉强忍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话锋一转,成了恭谦有礼,只道声:“是的。”这才不会损坏“名花管青眉”的声誉,回家才不会招来爹爹的一顿狠骂。
从她的口吻中,天佑幻想着里头有个小姑娘正极力地想保持她大家闺秀的风范,强忍住心中的那一口怒气时,他就忍俊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任个登徒子站在她跟前嘲笑她,不是青眉姑娘做得出来的事。
“笑你要笑不敢笑的名门风范;”他强忍着笑意,又问:“告诉我小丫头,你是系出何门?”
青眉愕然了。
她一个千金小姐怎能说出自己的名讳,要是让爹爹知道她赤裸着身子跟一个男子在客房内,那她这一生岂不是非赖走了这个登徒子不成!
不不不,这事轻重不得。她如何是好?
“小姑娘莫非忘了自个的名讳,想这么久!”天佑勾着邪笑而问。
青眉忍住心中的那股气愤,低化道:“还我衣物。”
“那就得用你的姓名来交换。”天佑不愧是商人之子,凡事讲求“交易”。“用你的姓与名来换你的清白,实在是划得来,不是吗?”
“你!”青眉气愤得抖着双手,身子骨打从心里寒了出来。
“不说?”天佑扬起手中的衣物。“我是有时间陪你耗,但我可不确定你的身子骨挨得住初春的凉风!”
“小丫鬟,宋蝶儿。”借蝶儿的名讳用,她知道这不对,但她更知道妥协是早晚的事,而她此时竟也只能赌上命的好坏,希望这“恶人”能说话算话,饶过她这毫无身分可言的“小丫鬟”一回。
问题是,天佑并不相信她是个丫鬟啊!
他望着手中的绫罗绸缎制成的绣袍与绫裙。眼中的笑意泛得更深。
“哪家的丫鬟?”
还问她是哪家的丫鬟:“管——”不行!这一说出实话,难保他日后不会去找蝶儿的麻烦。
全金陵有钱有权的就只有袁、徐、管三家,而这个恶人极有可能是徐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徐牧谦,所以她也不能撒谎说她是徐家的丫鬟,那就只有——“袁家的;我是袁家的丫鬟。”
“噢!”他这个袁家的小主子倒是惊讶得很。
天佑将衣服递到屏风内,又猛然收回。“小丫头,看来你是不打算拿回自个的衣裳了,是吗?”
青眉气极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她都已经“实话实说”啦!
“你不是袁家的人。”
“你又知道了。”啧!她轻啐了声,万分不屑。
“因为我是袁天佑。”天佑道出身分。
袁天佑!青眉眉头一皱。
好熟的名字。
“小丫头!”天佑甩着手中的衣物,催促着:“我数到三,如果你不说出你是谁,那我就自个进去里面看个清楚喽!一、二——”
“管家的。”青眉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只知道自个若让这歹人进来,那她一生的清白就这么毁了。
管府的丫头——那她的真实身分有没有可能是——传闻中的金陵美女——管青眉!
“你的邀函呢?”
“在进门时就给管事了。”青眉环胸的手搂得更是紧,看来这“恶人”还她衣物的可能性很小。
“今晚在对句上,我为什么没见到管姑娘?”天佑望着手中的衣物,突然有此一问。
“我在,我在那的。”蝶儿应该一整晚都在的,不是吗?
突然——“啊!”青眉轻呼了声,她知道自己错口,说了不该说的话。
天佑又扬起那得逞的笑,只道:“我问管姑娘在不在百花宴,而你说﹃你在﹄!你是管青眉!”是那个金陵才貌兼备的管家姑娘!那个拒他婚事的管青眉!
“我不是!”青眉慌忙地否认。
这,若传出她在徐家赤裸着身子,跟一个男人在客房中——那她管青眉纵使是有若九命怪猫,那她九条命也抵不过爹爹的责罚与世人的眼光。
凉风中,噩运里,青眉更觉得身子的冷寒,不住地打着哆嗦。
天佑很敏感地察觉到在屏风内的身子打了个冷颤,他将衣物抛向屏风顶。“穿上吧。”
“你出去。”她不想让他看到自个的模样。
“要不要穿是随便你,不过,要我离开,这是极不可能的。”反正他就是打定主意,就是要见她管青眉一面,看看传闻中的金陵美女的长相是如何的傲人,竟不将他袁天佑放在眼里,还到处散布“谣言”说他是个不学无术的阔公子,成天只会逛窑子狎妓。
啧,他袁天佑花虽花,可也不是无所事事,成天乱晃荡,这管青眉算是污蔑了他,他当然得跟她说个明白,让她还他一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