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他的口气,是顶糟的脾气是不?
不不,别管了,她得快回去,别跟这小男孩玩在一块,不然,她往后的饭碗可不保了。
蝶儿正要转身,突然听到上头传来:“完了,完了,这下子我准玩完了。”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瞧他口气急得。
“嘘,有人来,别说我在这。”树上传来他的声音,蝶儿抬起头往上面一瞧,却只见男孩的一双小脚在半空中晃荡着,而身子早已隐在浓密的树叶里。
他做了什么坏事,为什么会慌成这个模样?蝶儿正不解,而远远中又传来另一个焦急的声音,在喊着:
“小姐,小姐!这到底是跑哪去了?夫子都来了,她还没见到人影!”
是稍早带她进来的管事!怎么,小姐不见了啊?
管事急慌慌地兜头乱找,瞧见蝶儿在后庭里,便问:“蝶儿,你有没有见到小姐的人?”
蝶儿摇摇头。“我一直在房里等着。小姐一直没进来。”就是在那房里等得无聊,才会被这小男孩捉来偷摘柿子。
柿子!
完了,这管事要是看到满地的柿子,那岂不当她是小偷?蝶儿的脸上强装着笑容,脚却不停地侧踢,能踢走几个算几个;搞不好,管事老花眼,还会马虎掉这一次。
而这管事此时急着找他家小姐,也没把蝶儿的怪异举止看在眼里。
他还得去找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姐呢!管事前脚才踏开,便一个滑较,往前滑了出去。
哇!完了!管事踩到怖子了,这下是真的躲不过了。
蝶儿闭起眼,准备受罚,却没想到管事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他脚底下的罪魁祸首,牵唇一笑,似一副了然的神态;他拍拍衣衫问:
“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跟你一般高的男孩?”
男孩!一般高!“他,脏脏的吗?”
“应该是。”脏是“他”的本事。
蝶儿指指树上。
而后,她听见管事在说:“小姐,下来吧。”
小姐!蝶儿吓掉了下巴!
那个脏兮兮的小男孩是——小姐!
“咚,咚,咚!”男孩俐落地从树上跳下来,寒着一张脸,瞪视着蝶儿说:“老坏事的小丫头,没用。”
他骂她?不,是她骂她!小姐在骂她!她头一天当差就被小主子骂了!
哗!这下她往后的日子是怎么过下去啊!
可是——蝶儿不信的眼光又扫了扫“男孩”一眼。
这,世上有长成这个模样的“小姐”吗?她又怀疑了。
蝶儿真的死也想不到那张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了之后竟是一张月儿似的脸!
真的,她发誓,她家小姐就像玉雕出来的娃娃一样,精致而美丽。
小姐有一双很亮很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总是在上头眨啊眨的,像两把小扇子;那眼瞳啊,就像是两潭深水,静幽幽、水汪汪的,好迷人;还有还有。小姐的鼻子啊,好小好俏丽,挺挺的,就像是画工画上去的一样;只是——
她总是不明白像个陶瓷娃娃的小姐,为什么老是喜欢穿着小少爷的衣裳到处乱跑?到处乱跑还不打紧,她还喜欢把自己搞得脏兮兮的,像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而这天,夫子来了,小姐却躲在绣阁里不肯出来,害得小丫头蝶儿又被骂了。“去去去,还不快去请小姐出来解书。”这夫子对管府唯一的千金也是头疼得很哩。真不晓得这样调皮捣蛋的千金小姐,日后是谁敢要她?
“哦!”小丫头点头领命。急冲冲地跑出去,才踏出门槛,迎面便一头撞上一个小小的身子。
“小姐!”惨了,小姐跌在泥地里了!蝶儿头低低的,一副准备挨骂的样子。
然而咱们管青眉姑娘却笑开了眉眼。迳是摇手说:“不要紧,不要紧,你受伤了没?”她的眼里有一抹坏坏的神采,像是在算计人。
而这一副温和、娴静的模样,又吓着了蝶儿。
嘎!小姐又打算玩什么花招啊?怎么这副“假假”的样子!
而青眉还是在笑,跌在泥地的身子又侧了一下,将她瓒丝的衣衫弄得更脏一些后,才心满意足地爬起来,往书房里走去。
夫子一看到青眉又是这副脏兮兮。仿佛没人要的小孩一般时,他的眉不自觉地又皱上了。
他知道这管府的千金自有她家的大人管教。可是教出这样调皮捣蛋的千金小姐也是有损他的颜面呀。
忍不住眼里的烦碍,夫子终于开口:“这,凡为女子,天一亮就得起身梳洗,同父母请安;日出之后,各尽本分;现在你既然要读书,使得早起,这是你为人子弟的本分,你晓得吗?”
“嗯。”青眉点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看得夫子与丫头心里直发毛。
她今天怎么这么乖啊?
“嗯。”清了清喉咙,夫子又有话要说了。“为什么一身的泥泞?”
“是蝶儿刚刚不小心撞倒了小姐。”自首无罪。
“不是蝶儿的错,是我自个不小心的。”青眉的话一出,又吓坏了这一老一小;曾几何时小姐会主动认错来着?
“夫子,学生要领出恭牌。”青眉将自个儿脏掉的衣角露出大半块的污渍来。
“才刚来,出什么恭,不准去!”这丫头准是又要出去闹事了。
“可是,”小女孩有些为难地蹙着眉。“可是人家的衣衫脏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咱家的椅子虽不大好,可也是远从大理进货而来的,这下弄脏了,学生待会儿可得受爹爹的责罚了。”青眉噘张嘴,清澄澄的眼泛着水光,有玄然饮泣之急。她扁着嘴,抽动着双肩,说:“而且,人家真的是想解手嘛,又没骗夫子你。”
夫子算是怕了她。从桌上的竹筒抽起了恭片,递给青眉。“去去去,快去快回。”
青眉将恭牌揣在手里,面露喜色,飞也似地奔了出去,彷如得了特赦一般。
唉,一位像个小少爷般活泼好动的小姐!夫子与蝶儿同时摇头。青眉小姐真该是男孩儿的,女儿身可真是糟踢了她的潇洒不羁。
这样的大庭园,是关不住这只野生的大鸟的。
飞出“牢笼”的野鸟飞到了她最爱去的后花园。
昨儿个听爹爹跟娘说城西“圆”员外今天要来拜访他们耶!
好棒,好棒喔。
听说这“圆”员外家也有一位小公子哦,而且跟她年龄相仿,才长她个两岁耶;嗯,就不知道他会不会使剑哦?
青眉侧着头想!要是他不会使剑,那她找他干什么呢?
唉呀,唉呀,不管这么多了,先找到人再说。
青眉提起小裙摆,跑到后庭的花丛里,又摸出她的小木剑,一长一短。
“圆”小少爷一把,她自个儿一把,呵呵,刚刚好。青眉唔唔暗地笑着,好不开心。
现在啊,就是要去找那个“圆”少爷喽。
她手里揣个小木剑,身后再拖个长木剑,此时正四处张望着找“圆”少爷。
正对着青眉,迎面而来一个衣冠楚楚的小男孩。他的双眉敛着,神情好紧张。
嘎?那一个拙拙的人是谁?
“小丫头,你是管府的人吗?”小男孩温文有礼地问。
小丫头!是在叫她吗?青眉瞪大了眼,侧着头,反覆地想!她是个小丫头吗?应该是吧,她很小啊,而且她是个女的。那也符合“小丫头”这个名讳。
唉呀,不管了,先点了头再说。
“那,你知道这儿到前堂的路怎么走吗?”男孩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
呵!敢情他是迷路了啊?
“你是谁?”该不会就是那个“圆”少爷吧。
“袁天佑。”
嘎!“愿天佑”!这个蠢蛋真是“圆”家少爷!
“小丫头!”天佑很礼貌地打断青眉的评量眼光。“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到前堂的路怎么走?”
“你会使剑吗?”她将拖在身后的长木剑,甩到他跟前给他。
“嘎!”天佑瞪大了眼。“这,这是要干什么?”
“你陪我对招,我就告诉你去前堂的路怎么个走法。”真不愧是金陵富商之女,这会儿虽才是小小的八岁年纪,竟也懂得跟人家谈条件!
天佑举起木剑,有丝为难。
这小姑娘虽是满身的脏污,可是他看得出来她容貌十分姣好,洗净后的她,该是个白瓷般的姑娘,这,教他怎么狠得下心拿把木剑往她身上打?
碎了怎么办?这是当时天佑打定主意手下留情的理由;但,他留情,青眉丫头可不知道,她只是一心一意想找人比划比划。
“怎么样?”她的眸中闪着兴奋无比的光芒。
“好,点到为止。”那他在让招之余。也不至于被这小姑娘打得太惨。
“好,就点到为止。”口里虽是这么应允着。但——谁理他啊!她当然得玩到她开心才停啊。
可怜的天佑还不晓得青眉的性子,便提起剑,笔直直地伸着,指向青眉。
青眉提起剑,也指向天佑,这会儿她才发现——“不对。不对。”她的头猛摇。“你的剑太长了,那我太吃亏了。”
天佑将手中的长剑递还给她。问:“那你要这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