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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就来。”

  “啪!”的一声,一把扇柄不留情地打在寒梅嫩白的手背上,痛得寒梅倏地缩回摆在桌上的手,大颗大颗的眼泪像珍珠似的凝在眼睛里,只敢打转,不敢也不愿任凭眼泪垂下。

  “字还没习完,谁准你吃点心?”周访烟盯着寒梅雪白手背上的红痕,不禁蹙起眉宇。

  “我又没有说不练字了,我只是先答应一声呀。”寒梅抚着被拍痛的手背,委屈地说。

  “你进步的太慢。”寒梅不笨,却一直写不好字,他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唯一的一个可能便是寒梅偷懒。

  “我有很认真的练习。”寒梅感觉到周访烟言下之意在指责她不用功。

  周访烟不语,凝着寒梅好一会儿,才道:“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去吃点心吧,吃完我送回去。”

  “不,我练完了字再走。”寒梅倔强地握着毛笔,吃力地沾墨、练永字八法。但不管怎么写,一个“永”字的楷书常常被她画成象形。周访烟几乎开始考虑先教她象形字算

  了。

  周访烟看她吃力的握着笔,走近她身边,在一旁静静看着,发觉寒梅的手在抖。他伸出手捉住她的手腕。

  “为什么你的手一直在抖?”这样怎么可能写得好字?

  “我不知道。”寒梅自己也纳闷。那绣花针时都不曾像写字这样颤抖。

  周访烟扳开寒梅握笔的手指,重新教她正确的握笔方式,自己的手掌则覆在她的手上,牵引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将一个楷书永字正确而漂亮的完成。

  “感觉到写字的方法了吗?”他贴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寒梅有些惊讶,看着他带她写出来的字。“能不能再带我写一次?”为什么他就是写不出这样漂亮的字?

  周访烟有耐心的再捉着寒梅的手,在纸上一笔、一竖、一划、一挑的教她。

  在周家跟着周访烟学识字已半个月有余,光一个永字,寒梅就不知写坏了多少张纸,每一张都活像鬼画符,亏得周访烟还未将她这笨弟子逐出师门。

  周访烟带寒梅写了几个永字后,突然笔画一转,写了个寒梅陌生的字。

  “这是什么字?”寒梅愣愣的看着纸上陌生的字型。

  周访烟未答,又捉着她的手写了另外一个字,才指着先前的字道:“这个字就是寒冷的寒,而这个字,是梅花的梅,合起来就是寒梅。”

  “是我的名字!”寒梅兴奋的道。

  “是呀,这是你的名字,可要好生记住。”他被她兴奋的情绪感染,不觉语调也轻快起来。

  “那你的名字呢?你的名字要怎么写?”寒梅迫不及待的又问。

  周访烟笑了笑,握着寒梅的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记得怎么念吧?”

  “周、访、烟……”寒梅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念出声的同时,也将这个名字的写法深深烙在脑中。

  周访烟笑着点点头,取走寒梅手中的笔。“今天就练到这里吧,等回我送你回去。”

  “好吧。”寒梅意尤未尽的看着桌上的字,今天是半个多月来头一回她习仔习得心甘情愿呢。

  周访烟也发觉到寒梅细微的转变。方才握她手时已不感觉她会颤抖,看来问题出在寒梅的心态上。是他太严格了吗?

  注意到寒梅方才不专心被他打到的手背,他捉起她的手,从柜中取出一瓶药,细心的替她抹上。“还疼吗?”

  寒梅仰着脸看他,坦白道:“疼,你打得那么大力,不疼才怪。”悄悄的抽回手,她迳自离开周家的书房。

  周夫人早准备了点心等着寒梅吃,但是等寒梅练完字,点心都凉了,便命人再热过,寒梅却自个儿回家去了。

  周夫人看了儿子一眼,了然的道:“寒梅习字又不为考状元,别太过责备她了。”她明白自己儿子一板一眼的个性,只怕寒梅会受不了比学堂父子还严格的督促。

  周访烟已有自觉,遂答应道:“我知道了。”等明儿个寒梅来,他会换个比较轻松一点的方式来教她。

  寒梅不爱受逼迫,那写坏的永字便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喵呜,喵呜……”天才大白,寒梅的窗口便传来几声猫叫。

  寒梅还赖在床上不起,听窗外的猫叫声愈叫愈大生,她微蹙眉,捉起棉被盖住脑袋瓜子,像隔绝那扰人清梦的声音。

  “喵呜,喵呜……” 听起来像是春天的猫儿叫声,寒梅本不欲理会,但昏睡的脑袋已清醒了三分。

  猛然间,她惊醒过来,掀开被子,光着脚丫子跳下床,打开窗扉。果然……她忘了这是他们的暗号。

  “狗蛋!小冬瓜!”

  窗外两个十来岁的男童正插着腰,不悦的瞪着披头散发的寒梅。

  “酸梅,你睡死啦!叫都叫不起来——嘿咻,走开走开!”男童边叨念边赶着围在他们附近的野猫。都是酸梅啦!跟他们约定什么学猫叫的暗号,结果引来一群野猫,她自己还睡得死死的。

  “对不起嘛,我忘了猫叫是暗号了。”寒梅趴在窗台上看狗蛋和小冬瓜赶猫。

  “酸梅,你笨死了!”

  若不是念在太久没见到这些玩伴,敢说她寒梅笨,她早一脚踹下去了。不过寒梅今天心情特别好,仍然笑嘻嘻的道:“你们不是上学堂去了,怎么还来找我?”

  自从一个月前孩子们进了学堂以后,寒梅酒很少跟玩伴们玩在一块,因为寒梅自己也得天天去周家的书房报到,鲜少再和他们干出一些捣蛋的事,附近邻居还当他们这群野孩子“转性”了呢!

  “还说上学堂呢,学堂的夫子讨厌死了,整天只会叫我们背一些死文章、练字,练不好就要挨打,他手上那根藤条打在屁股上,要痛好几天都不能坐在凳子上呢!”额上贴了块狗皮膏药的狗蛋,摸着自己前日才挨打的屁股,抱怨道。

  “学堂的夫子这么凶呀!”寒梅不仅把学堂夫子与周访烟拿来做比较,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手背,觉得自己还幸运一些,至少周访烟不曾真正打过她。

  “凶得很呢!”长的圆滚滚的小冬瓜一脸恐惧的道。“不提那老夫子,酸梅,我们今天要去玩,你去不去?”

  “去呀去呀!”寒梅想都不想的就说。但随即她又问:“今天不用去学堂吗?”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去的是小狗!”狗蛋和小冬瓜异口同声的说,他们恨死学堂那地方了。

  寒梅能够体会他们的心境,想到她也要去周家“做功课”,她就想装病赖床。原本以为读书识字是件好玩的事,谁晓得一接触才知道全然不是那回事。

  “要去玩就快哦,阿牛和大毛在船上等我们呢!”他们是被派来找酸梅的。

  寒梅脑瓜子转了转,道:“好,你们等我一下。”

  说完,她便离开窗台,迅速换了件衣服,连脸都没洗,束起头发便跟着狗蛋和小冬瓜偷偷从后门溜出去。而寒家的人,才刚要起床迎接新的一天呢!

  “寒梅今天没来呀?”周夫人推开书房的门,探头进去。平常一大早寒梅就会来报到了,今天都快中午了还没见到她的人影,是睡过头还是怎么了?

  “没有,可能不来了吧?”周访烟低头磨墨,叫人看不见他的表情是悲是喜。

  “说不定是临时有什么事耽搁了,要不要叫个家人去寒家问问?”周夫人笑吟吟的走进书房,看着儿子专心的练字。

  笔一顿。“不必了,她不来我才轻松呢。”

  “哦,真的吗?” 他搁下笔,想要离开书房,却被母亲一把拉住。

  “别急着走啊,访烟,咱们母子好久没好好聊聊天了呢,刚好今天寒梅没来,你陪娘坐会儿吧。”

  母亲大人都这么说了,周访烟只好乖乖的坐到母亲身边。

  明明还只是少年模样,怎么给人的感觉却像个小大人?周夫人望着儿子,不禁摇头道:“访烟啊,你今年才几岁啊?”

  “十有四岁。”周访烟陪着母亲“闲聊”。

  “真的吗?”周夫人故意怀疑的道:“才这么大年纪,别人家孩子同你差不多大的哪个不是蹦蹦跳跳到处玩耍的,怎么你不同他们玩去呢?”她也清楚儿子被逼着长大的原因。跟着夫婿过了十几年的官场生活,天天都担心政敌的陷害,访烟一出生就差点被绑架劫持;才多大的孩子,暗地里不晓得被下了多少次毒,有好几回都差点救不回来,在这样的环境下,访烟自然比一般的孩子还要老成得多,但是老成也意味着访烟势必得失去正常的童年生活。

  “娘……”

  不待周访烟反驳,周夫人又道:“你爹已经辞官了,以前官场上那些斗争都离我们很远很远了,在这里我们不用担心饭菜或饮水里有毒,不必防范被窝里是不是藏了毒蛇毒虫,我们安全了,懂吗?”

  周访烟摇头笑了笑,“我懂啊。娘,你多虑了,只是养成的习惯一时之间很难改变过来,我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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