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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行的孙逢恩已经回房歇息,仍不晓得周访烟未死。

  带着满腔的歉意与愧疚,他着急的想向她说明解释一切,她淡淡听着,不作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寒梅?"为何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寒梅一身素服,且已重换回男装,听完他长长的一段叙述,包括他出使到日本的情况,回程发生船难,如何获救,失忆种种以及想起一切。

  "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在他目光的探索下,她淡淡地道。

  他为自己忘了她、误了归期感到深深愧疚。"寒梅,我很抱歉--"

  "错不在你。"他会忘了她并不是他所能选择的,是意外,他没有任何错。

  虽然她这样说,但是他还是自责不已。寒梅的反应令他惊惶。"寒梅?"预想过重逢的情景,早已决心要好好补偿他对她的亏欠,却从没料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没有责备、没有思念,只有平静。

  "错不在你,我无责怪你的意思,你可以离开了,不管你要去哪里,回京城也好,回江南也好。"意外发现自己心如止水,过去浓烈的思念和情感好像都不曾存在过,她困惑,却是依着自己的心意说话。

  "寒梅,你……"他发现他对这样的她感到陌生,难道三年不见,就会有这么大的转变?眼前的寒梅,看起来竟像个修行的道士僧人!

  仿佛看出他心底的疑惑,她道:"或许是缘尽了吧。"

  "不,你一定是怨我,我宁愿你怨我、怪我呀。"他难以接受她的缘尽说辞。既然错不在他,何以要让他受这种折磨?

  感觉寒梅像那些剃渡出家的和尚尼姑,他是被遗弃的红尘之人。怎么会这样? 悲莫悲兮生别离,他不知道她因尝尽了世间生死离别,思念绝望之苦,终于看破俗世情爱所历经的挣扎,却知道他似乎就要失去他心之所爱。

  老天爷怎能待他如此残忍?

  "你说话呀,寒梅,告诉我你只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这样的现实太残酷,他无法、也不愿接受。

  寒梅任他捉着她的肩膀。他太用力了,有点痛,却痛不过她的情和爱。

  她试着想寻回过去对他的情,尽了全力,却徒劳无功。摇摇头,她吟道:"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

  周访烟脸色蓦地刷白。"收回这句话,收回去!"

  寒梅抬眼看他,轻声道:"你看我,为你蓄的发已断了。"

  "发断还可以再蓄。"他绝不放手。放手,他会一辈子后悔。

  "情断还能续吗?你走吧。"

  "不!"他紧紧拥住她,痛苦的喊出声。"别这样待我!"

  又三个月后-- 吴兴,寒家。

  寒文拿着喜帖,走进女儿的房里,见她趴在桌上绘图,不禁摇头叹气。

  他真不明白原本该有个幸福归宿的女儿,最后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也许姻缘真是强求不来。

  这几年寒梅吃了很多苦头,他心疼的不得了,让他也看开了;也罢,不嫁人就算了,他们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就是。

  在寒梅身旁人坐下,他道:"访烟要娶妻了。"女儿自己不嫁人家,总不能叫人家也不娶,绝了后。

  寒梅低着头,专心在纸上绘线,工尺握在手里,照着计算出的数据一横一划的绘出建筑物的模型图。听见寒文的话,只随口答应了声。

  知道女儿有在听,他继续道:"我们两家虽然结不成亲,但也算半个亲家,访烟要成亲,不知该送什么贺礼比较好?"

  寒梅仍专注对付她的图,一心二用道:"阿爹,我又不懂这些,你不如去问问隔壁大婶大嫂,她们会很乐意帮你出主意的。"

  寒文闻言,真是死了心。寒梅不是做假的,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怎么会养出这么绝情的女儿?是他们负了周家呀。

  唉,惭愧惭愧: "好吧,你画你的图,我去找你隔壁大婶商量商量。"说归说,他才不会真去找那成天只会问“寒梅嫁了没?”的大嘴婆娘商量。

  搁在桌旁的荷包不慎被推到地下,她弯身欲拾起,一颗红艳艳的豆子流了出来。迟疑了下,纤指拾起红豆,站起身,到屋外寻了个小花盆,盛半盆土,将红豆埋进土壤里,浇些许水。愿意摆在窗边后,才又重坐回桌前继续她的工作。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周家少爷娶妻的日子。

  前些日子他辞官归来,媒人婆差点没踏破周家门槛,不久之后就传出他要娶妻的消息,却不知新娘是哪一家的闺女。

  不管是谁嫁他,这在吴兴地方上都算是一件大事。婚礼举行当天,宾客如潮水般挤时周家厅堂的每一个角落,等着看郎才女貌的新郎新娘。

  一大早,迎亲大船就在渠道里备着,准备吉时一到,往女方家迎娶新娘。

  照例新郎倌必须亲迎,大船待发,却不见新郎人影。更奇怪的是,新郎不见了,新郎家长却仍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也不派人去找?在周家的宾客不禁议论纷纷,却无人有离开的想法,大家都好奇这场怪异的婚礼,忙着猜测新郎究竟在哪里以及新娘是谁?

  过了许久,一匹快马从远处奔来,眼尖的人已发现马上穿红袍的人正是新郎倌。

  才一瞬间,马匹过周家而不停,反直奔大船停泊的地方,而且马背上还载着一个姑娘。

  是抢亲吗?!

  周家夫妇放下茶杯,相视一笑,总算真正放了心,率先走出门去。 周访烟在渠道停下,将马背上的人抱下来。

  身为宾客之一的寒文看清被周访烟抱在怀里的人是谁后,不禁叫出声:"寒梅!怎么回事?"

  周济民按住他的肩,笑道:"亲家公,我们还得招待宾客呢。"

  寒文一时还反应不过来。"这、你们、我……"怎么回事啊?

  "访烟,你怎么这么粗鲁?"周夫人瞪着错迷的寒梅道。

  周访烟苦笑道:"我没办法,只好先打错她。"

  "好了好了,莫多说废话,时辰要过了,快带媳妇上船吧,该怎么做,你自己要斟酌,真没办法,切莫强求。"周夫人催促。

  周访烟点点头,抱着寒梅跳上船,一声令下,大船便开始启航。

  "我的女儿--别怪爹没救你,爹尽力啦。"寒文又对周济民道:"亲家公,快把我拖下去招待宾客。"看着大船航去,虽还没弄懂周家在搞什么把戏,他却乐意配合这一着抢亲。他求的不多,也不过希望女儿幸福而已。

  船往太湖航去,周访烟下的力道不重,航到湖心,寒梅便在他怀里转醒。

  首先入眼的是他的脸,颈后传来疼痛,她皱眉道:"你弄疼我了。"

  "抱歉,我忘了带迷药。"他一脸歉疚地道。早该料到她不会乖乖跟他走的。

  言不由衷!这分明是蓄意绑架。寒梅有点生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见他身穿红袍,又道:"今天不是你娶妻的日子吗?还有,这里是哪里?"她环顾四周,发现所在之处是一间船舱。

  "问的好,今天确实是我娶妻的日子,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你就是我的新娘。至于这里是哪,你不妨到外头看看,我想船已经到湖心了。"

  寒梅果然跑到甲板上,入目尽是茫茫烟水,绿波缭绕。

  周访烟走到她身后,她回过头来,瞪着他。"送我回去。"

  他恍若未闻的捉起她的双手,分别贴上自己的双颊,轻声道:"我瘦了。"她还会在意吗?苦肉计能不能唤起她一丝丝情感?

  她任他捉着,"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寒梅已萎,不再是你的解语花了。"

  他笑出声。"你原来就不是解语花呀,寒梅。"否则怎会不懂他的用心?

  她也不恼,只道:"既不是,你又何苦执乎?"

  "谁叫我死心眼。"旁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何况动他的心。

  "你是聪明人,莫作强求事。"

  "我不是在强求,我是在挽回,挽回你的情与爱。寒梅,嫁给我好吗?"若不是风雨重重,她早已是他的妻,为他生儿育女不知凡几。

  "这就是强求了。"

  "寒梅,难道你非要我再死一次?"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

  "命是你的,我无权干涉。"知道他是在逼她,她转过身,打定主意不理。

  见她毫不在意,他失望地道:"好,好,早知当初没死的结果会换来你的绝情,我就不该活着回来。既然你这么无动于衷,我死了倒好,或许还换得你至我坟前一哭。"

  寒梅闻言,不禁叹道:"就是在你坟前一哭,才会有今日的我。"她转过身。"访烟,你--"

  她转过头,正好看见他跳进湖里。等了许久不见他浮上来,一时乱了方寸,她跟着跳进水中,要挽救他一条命。

  潜进水中,见他往湖底下沉,她一慌,朝他游去,怕他真没了气。

  孩童时候溺水的可怕记忆浮上脑海,她伸手抱住他,贴上他的唇,将气灌到他嘴里。没想到他突然睁开眼,缠住她的身躯,唇舌入侵她的,强索她的吻,这下了反而换她被他吻到快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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