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接着讲,违心的话中途夭折,要重新起头万分难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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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放心,聚魄散我会替你向猜弦讨来的,嫂子的这声‘谢’呀,我是要定了!”翩然转回,她朝他眨了眨眼,笑漾明眸。“所以,你可得记好了,在这段期间,咱们各自努力,快快找定你的娘子,否则啊……”
纤指在他胸膛戳了戳,腮帮子一扬,笑着撂下威胁。“我是不睬你的死活哦!话,我是说在前头了,到时你要是交不出嫂子来,嗯哼!就别怪我不顾手足情!”
她不给冷青冥任何开口的机会,即刻抓住他的双臂,使劲将他身子扳转过去。“走走走!你现在就走!去替我找个嫂子!”她用力推他的后心,促他举步。“我可以保护自己,不需要你来护卫!”
长身昂然立定,半晌,他终于有了回应。“这辈子,我不娶妻。”
“这、这怎么可以……”声音碎了,她费尽气力摆出来的豁达稳练,只消他一句话的轻拨,就翻了。
“这辈子,我不娶妻。”冷青冥淡淡重复道。
不!这不是她想听的!西门凛霜怔怔看着他的背身,抑不住地直直打颤;她好怕,好怕他再说一次,那深埋心底的奢望便要复燃……
“如果说……这是我的希望呢?”双手捏握成拳,她勉强定下情绪。“我从小没哥哥没姐姐,如果……如果冷哥哥娶了妻,我就有姐姐了。”
“我办不到。霜霜,你应该很清楚,我从不强求任何事。”他的嗓音始终温沉,却不回头看她。“两年后的事,也让我自己处理吧,你别上这儿来了,安安心心过你的生活就好。或许……或许你那时已当了人家的娘,哪能说离开就离开?”
“那……随便你!你可以不娶,我却没想过不嫁;所以你别再跟着我,人家瞧见孤男寡女结伴同行会怎么想?”忍着胸口紧缩的疼,西门凛霜决定一鼓作气把话说完。“现在,我以西门家当家的身份,解除你护卫的职分。从今而后,咱们就当异姓兄妹吧,相惜相知就够了;各人的生命,各人担。”
从今而后,各人的生命,各人担--她这句话解除的不只是他的护卫身份,更是过去十五年来深入彼此生活的相处方式。他知道。
他从不强求什么,是因为他始终清楚目标在哪里,如今,她既然如此说了,那么他只有尊重她的决定。
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多留意些。”冷青冥低着嗓、微哑着声叮嘱。
“我明白,你也是。”
“嗯。”他轻轻颔首,然后走了。未曾回睇一眼,走了。
望着他的身形渐行渐远,终至没了影,西门凛霜只能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哭!不要哭!”字字短促,她对自己说。“西门凛霜,这样已经很好了!有他陪你十五年,该笑的!你该要笑的!”
在仅仅二十年的生命里,能有冷青冥陪伴十五年,她该知足了。
再要,就是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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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别这个时候出门吧,娘生病了……”
“小孩子懂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得到姜雄的消息,不立刻去逮他,这老狐狸又不知会藏到哪儿去!”
他身为陕甘总捕的爹甩开了他的手,为的是追缉大盗姜雄。那年,他八岁。
“爹,我不要跟你去追姜雄!我要陪娘,娘一个人孤零零地,她会怕。”
“说什么没志气的话?!你娘死了,死人才不会害怕!小子,快一点!这次,我绝对要抓到老狐狸!”
爹抓住他的手,硬是将他带出家门,为的还是追缉大盗姜雄。那年,他十岁,刚刚独力张罗完母亲的丧事。
“爹,你别死!你死了,我就没亲人了……”
“咳唉,没想到,老狐狸躲我躲了这么多年,我追老狐狸追了这么多年,最后两人竟然同样死在这儿?笑话、笑话呀……”
爹的手从他的掌心无声地滑落,再抬不起来了。那年,他十二岁,一场瘟疫要了姜雄的命,同时让他永远失去父亲。
冷青冥低头瞅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随着记忆的流动,再次体验了被甩开、被紧抓。最后失落的感受……对于父亲,他从埋怨到释怀,却始终没忘记父亲长年的强求最后是以一则荒谬的笑话收场。
强求的结果既是如此,那么,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顺着霜霜的意思,所以他走出了她的视线;顺着自己的心情,所以他的视线里仍然抛不开她。
就默默跟着、守着,不让她发现……至于顺其自然的结果会是如何?冷青冥仰颈吞了口酒液--他不知道,还不知道。
第六章
“姑娘,船头风大,万一落水可就糟糕啦!还是进舱来唱,这样会妥当些!”见她一个人怔怔站在船头,舱内有人发出警告。
西门凛霜回过神,转头含笑应了声。“谢谢小哥,我自个儿会注意的。”看她不打算进舱,于是他主动走到她身边,还不忘继续叨叨念数。“姑娘,你这样真的很危险!前几天就是有人没站稳,摔落江去,结果连尸首都找不着,我看八成是进了鱼肚子呐!”
她被他认真说教的模样逗笑了。“小哥真是热心肠的好人,你我初见面,我就先承了你的关照。”
“没、没、没有啦!我没姑娘说得那么好啦!”黝脸胀得窘红,大手在后脑勺猛扒。“我只是觉得小命要顾好,要是这么死了,肯定有人会伤心!”
她的死,有人会伤心……脑里立时浮出的,是冷青冥。
西门凛霜轻轻咬唇,还是展笑道:“小哥说得没错!可我这北方优初下江南,看得越多、赚得越多,待在舱里岂不亏本?”
“那……我也站这儿好了一面保护姑娘,一面给姑娘介绍。”他拍拍胸脯。“我家住在江尾,对这条江的事情可清楚得很。”
“就说小哥是热心肠的好人,我果然没瞧走眼。”
“嘿嘿……姑娘太客气了。”他边说,眼珠子边往两岸探去,突地手朝右前方一指。“姑娘快看,江边那块石头可是有故事的我曾听艄公说过,从前在堰水村有位妇人……”
就这样,他说解、她聆听,偶尔由她丢出问题,他亦耐心答覆,一路两人相谈甚欢。
“在北方时,我就听说江南是鱼米之乡,遍地丰饶,但要我想像那情形,总觉得很难、很难。小哥能不能说说?”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皱着州眉努力想了许久,还是放弃。“姑娘还是自个儿看呗!这船是从江头往江尾去的,刚才姑娘看的多是风光,可再过个两拐,情况就大大不同了。”大大不同?她有疑……
大大不同?她惊信!
当船行过两弯,江面倏尔变得开阔,那陡然亮在眼前的景象,更教她气息一屏就差点忘了吐出--远眺是一望无际的绿野平畴,阡陌交错,许是已经划为田亩的沃土;屋舍如棋散布其上,该是人烟密集、处处有村聚。近看两边满布小船、舢舨,即便岸边距离甚远,喧杂声响仍能涉江传来,不绝于耳……这就是江南。不同于萧瑟北方的江南。
“姑娘,你……你没事吧?”她的眼眶怎么红了?
西门凛霜摇了摇头,静默未语。她收得回泪,却挤不出笑。
她想到了汾城、想到了长安、想到了西门家,这些与她生命紧密结合的地点、人事都已渐失昔日的壮丽荣盛,年复一年愈趋调蔽衰沉;而眼前这里,人与地的活力正不断向上升腾……她感觉得出来。她不禁偏过头来看着身边的人,一瞬不转地。
“姑娘,你……你怎么一直瞅着我不说话?你当真……当真没事么?”
眸底尽是空,西门凛霜在心底幽幽叹了气。
当一北一南、一沉一升的强烈对比冲击着她,满怀感触却只能在心里打转,倾不了、吐不出。不是因为身边没有人,而是因为身边没有冷青冥。
身边的人,不是冷青冥。
她知道,从此,她是真的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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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船坐到怕了!
起初还觉乘船新鲜,然而,长时下来,还是让她吃不消,毕竟她是北方人。早习惯驭马竞驰的飞扬了。于是西门凛霜决定改行陆路,如此是绕了点、苦了点、麻烦了点,或许在南方人眼里看起来还加个蠢笨了点,但却真的、真的舒服极了。
缓缓走在村镇市集里,她瞅着熙来攘往的人潮,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心情。
蓦地,有人一把抓上她的肘臂--“回生堂!你是回生堂的人!”
霎时一愣,她随即警醒。“这位大娘,有事吗?”瞧她披头散发的模样,盯着她腰间挂牌的眼神带了狂厉,西门凛霜的防备又升了几分。“还我女儿来!还我女儿来!”
“大娘,你醒醒!我不知道你的女儿在哪里?”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扣抓的五指却愈发用力,西门凛霜不由得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