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梅漱寒倒不同于方才,他挑眉主动回应发出一个问号,目光炯炯地望着祝肖虎,等待他给予进一步的保证。
祝肖虎搔了搔后脑,不明所以,仍是一头雾水,直到那名书生在他耳边提示了两句,他才恍然大悟地抚掌哈哈大笑。“好好好,本帮主答应你们,不管事情结果如何一定让你们毫发无伤地离开鬼蛟帮,而且,本帮还派手下一路护送两位出这水域,够诚意了吧?”
他衡量半晌,颔首允了祝肖虎之言。
“两位请随小人入内。”书生有礼地在前头带路。
这大木头怎么转性转得这么快?应浣宁愣愣地望着梅漱寒,没料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很是不解。
他回看了她一眼,免得她写满困惑的表情可爱得令人抨然,微微地扬动了唇角,轻得连一旁的她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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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我儿子情况怎样?你倒快给本帮主说句话呀!”祝肖虎看他诊脉后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急急问道。
梅漱寒仍是全神沈在他的思索里,没答话,这鬼蛟帮少帮主的情形当真诡谲非常,他脑中闪过的是一种传自天竺的蕈类,可是这种蕈类早在李唐时代就未在中土现踪,梅漱寒自然也不曾见过,只是瞧他怪异的症状实在……实在是没有其他医书药经有类似的描述,除了误食这种天竺蕈。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状况的?我希望有人可以给我比较详细的说明。”他冷静地说,不论如何,这是他的职责,尤其像这般棘手的病症,对他无疑更是种挑战。
“唔……你是说……黑色、外缘呈枫叶形的菇类?”听了一番叙述,梅漱寒把意欲得知的部分截取出来。
“是啊!少帮主还说,那种生得奇怪的菇类颜色简单,应该是可以下肚的,所以……所以……”
“大木头,你的意思是说,这家伙是吃了那种东西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儿的?”一旁的浣宁专心聆听下来,约莫抓着了梅漱寒的思考方向。
“嗯。”他几乎能够断定,鬼蛟帮少帮主昏迷不醒长达三年的原因了。只是,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说实在的,对于能否治愈他,梅漱寒并无全然的把握,但他必须试上一试。
“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尽力而为。”
“哦,对了,大帮主啊,可不可以跟你打个商量?”看到那个大老虎感激涕零的滑稽样,浣宁露出了狡狯的笑容,虽然威胁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招数,但,非常时刻需用非常手段暧!这可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唷!“那船上那批人呢……嘿嘿……大帮主可得高抬您的贵手啦!”
这……这……这臭小鬼,分明是只以为有老虎撑腰的狐狸嘛!祝肖虎心里咕噜咕噜老大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唉……那白花花的银子呀!
鬼灵精应浣宁得逞的满意笑容,和祝肖虎遭迫的无奈苦笑形成强烈的对比,瞧在梅漱寒的眼里,真是有趣得紧,在接受挑战的三天到来之前,他还是情难自禁地微微一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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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木头,你……没事吧?”三天后当房门开启,出现在应浣宁面前的梅漱寒憔悴得令她委实心疼起来,她二话不说立刻上前挽着他,就算他没有虚弱到要人扶持,她也要他知道这三天她是帖着他、念着他、关心着他的。
梅漱寒向她放松一笑,累是真的累了,但看到她见着他的那种欣喜笑颜,平常强抑的所有感性思维都获得释放。
“喂喂喂,小伙子,我儿子的情况到底怎样?”偏有一只不解风情的大老虎此时粗鲁地插话进来。
梅漱寒轻轻点了点头。“大体上没事了。”
“嗯……很好!”祝肖虎开心到决心要给他一个狠狠的拥抱,脚才跨出一步,才蓦地发现这小子的话似乎哪边不对劲,动作立时僵在当场,半晌才张着铜铃大眼,对梅漱寒吼出声来:“大体?什么叫做‘大体’?你倒给本帮主解释清楚!”
“喂喂喂,大老虎,”应浣宁学他刚才喊梅漱寒的口吻,为大木头得到如斯待遇抱不平。”你就让大木头先歇一会儿嘛……他可是辛苦了三天三夜都没睡呢!”瞧他那眼睛四周筑了一圈儿,肯定是这样。
他看她一副坚决保护自己的样儿,真是又感动又好笑的,温柔地对她说:“没关系!”
转向祝肖虎时又恢复他一贯的沈稳平淡。“他会好起来的。”
说完两人就迳自离开了,对于祝肖虎的问题的解释,留待他补眠之后吧……
哪……哪……哪有这样的?祝肖虎哭笑不得地盯着相偕而去的两人,真是只能无言以对,他--旁人闻风丧胆的堂堂鬼蛟帮帮主,居然对他们没有丝毫威吓作用,反而有败给他们的感觉,还是败得一塌糊涂、败得彻彻底底!
哪有这样子的嘛……
第五章
终于再度踏上前往大理的路,这一桩小小的意外,让他们本就紧凑的行程更形匆促,所幸祝肖虎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真的派人以快船送上一程,才不致延宕太多时间。“木头,没想到你也那么老奸巨猾咧!”浣宁坞着嘴、缩着颈项窃窃地笑着,好像抓着了他的把柄。“留一手以防他们言而无信,这样的话,就不怕大老虎不给那些人服解药、不放他们安然回来了,是吧?”
梅漱寒对自己环抱在怀中的小女子实在是没法子,轻轻敲一下她的脑袋瓜儿,微笑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是啊,那家伙是中毒,你用内力把毒素逼出来,又以针灸畅其滞气、活其筋脉,顶多好好调养身子,可没理由还需要半年后你复诊才会完全痊愈,对不?”她眼瞳灵动地溜溜转着,得意的神情丝毫不掩。
“你哦!”他爱怜地点了点她的鼻头。“真是鬼灵精一个!”
“我表嫂以前受过内伤,我觉得那才真的难治咧!”不知怎地,看着大木头,总会让她不自觉地想起苏意睛。
“哦?那后来呢?”他喜欢看她侃侃而谈的模样,像是整个人栉沐在阳光春风里似的。
“后来就好了啊,所以才会成为我的表嫂呀!”她不想泄漏太多,要是让大木头知道她是衡洛园里的人,也许会把她丢在某家“巧织坊”的铺子,这样不等于被抓回去一样吗?这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转移话题。“大木头大木头,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嗯?”既然她不想多谈自己的家人,他也不想勉强,顺着她的话走就是了。
“你到底姓啥名啥?我觉得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啦,这样才像是朋友嘛,对不对?要是有人问起我……”
“梅漱寒!”
“我才知……”她一个劲儿地滔滔说着,像连珠炮一般地,就是想要说服他报上大名,没想到还在自我沈醉的当儿,他就截断她的乐趣。
“啊?这么干脆?”她简直不敢相信,人滑移到他胸膛的右半边,眼光朝左后上方斜睨过去,直直瞧进地含笑的眸子。
这个小宁儿怎么可以有趣到这种地步呵?对于她发愣的俏脸,以及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实在是难以招架,终于在强忍无效下,宣告弃甲投降,“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俊秀的五官散发一种稚气未脱的魅力。
这是个什么样的夜晚?太……神奇了吧?这是她认识的大木头?浣宁再次挑高柳眉、睁开明眸,诧异地盯着他,却迟迟不敢开口应声,怕是她自个儿的幻觉。
“傻瓜!”他笑斥,拿她没法子地摇了摇头。“夜不早了,进舱歇息吧!”
“唔,不要!”她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胸膛,用行动无言地表示她今晚决心要赖在这里了。
“会着凉的。”真是不改大夫本色。
“我知道你很暖和的!”浣宁给他一个甜得几乎可以滴出蜜汁的笑容,随即闭上眼,不让他有任何再申诉的机会,小脸蛋尽是赖皮得逞的满足。
梅漱寒无奈地凝睇着她的睡容,知道自己开始纵容她了;对于这种窝心的幸福感,他,差不多已经忘却了……
十五年来,跟着师父习医术、练武功,很习惯沈默寡言、多做事少开口,因为师父就是要他这个样子,久而久之,以后每次想起七岁以前的自己那个不知人间有疾苦、有生老病死的小男孩,他总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好陌生、好遥远。
世上没有“梅漱寒”这个人的过去,对他,真的是太久远了……
夜风拂吹,挟带着细碎的潺援,月影清清地在沈黑水面上映照出流动的纹路,人,被裹在一波波上下轻摇的韵律之中……
原来,醺然醉意不一定要来自醇酒甘醴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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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木头,”她还是习惯这么唤他。“这儿就是大理了吗?”
经过数日在河上的航行,他们终于进入大理的国境,只是要到都城大理府还得步行上好些日子,而且大理国内多丘陵起伏,加之以水道纵横,故对外地人而言,通行不甚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