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理由她自个儿也猜到八分了,所以这两句只是吐吐苦水而已,并没有怪罪之意啦……
“对了,大木头,你有法子治好他们的失忆吗?”刚听到水贼们这么说,她性子里的正义感和助人习惯又被唤醒了。“还有,咱们该如何救出那些姑娘?”
“那是他们个人的造化了。”他淡淡回答。
“你的意思是……”浣宁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答案居然是这样,诧异地说,音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些。“没有救他们的打算?”
他未言,显然是默认了。
“真的不救?”她还是再问一次,实在不愿相信……
依然无语。
“好好好,你不救,姑娘我自己想法子,总行了吧?”她的怒火已燃烧起,一把用力推开他,冲动地开了舱门就往外跑。
这小妮子!他立刻随着钻出舱门,她不要命了吗?
※ ※ ※
“宁儿,你别冲动。”他在船尾追上她,拉定住她的肩头。
“你别拦我,从此以后你我形同陌路,我的事不需你插手,也没这个荣幸能让‘您’‘插手。”她讽刺地说。
愠容下的心其实是有些凄怆的……她怎么也没想到大木头会这么冷血。他,不是曾在苏州市集助她逃过暐表哥和傅管事的追寻?他,不是曾治疗照顾身患风寒的她?他,不是在这一路上一直温柔细心地护着她?现在,怎么会是如此绝情呢?是她错认他了吗?
是她太一厢情愿地迳自在心里勾勒他的形象了吗?
“宁儿……”梅漱寒低声地唤了一声,心揪紧了起来,有些--疼。
“放手啦!”她索性回身格开他的箝制,人飞也似地跃下了船,往地牢方向直奔,动作要既轻且快,否则,待天一明,要逃就困难了。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浣宁闪身进入地牢。
“快开门!”她用自己的匕首抵着看守贼子的头上,沈声命令。
睡意蒙陇的贼子乍然遭受胁迫不得不照办,打开了囚禁姑娘们的地牢。
“快走,各位!岸边有艘船,先上船再说!”
里头几位姑娘竟然没有动作,只是面有难色地看着她,有的轻咬着下唇,有的绞紧衣摆,总之没有人有欣喜的表情……根本是连一丁点开心的神色都欠缺!
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呀?浣宁有些迷糊了,大伙儿不是应该对于自己有机会侥幸逃过卖身命运感到安慰吗?怎么看来浑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们……怎么了?”她的声音透着疑惑和不解,第一句话里的慷慨激昂、神采飞扬全不见了,甚至莫名地颤抖起来。“快……快走啊!”
“公子,”其中一个被发包红绅头的女子怯怜怜地开口说道。“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不能走呵!因为要是……要是被发现了,搞不好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留一条命在,咱们还有回家的可能。”
其余女子也频频点头,无声地表达了她们的意见。
傻瓜!等你们忘记家在何处,家有何人,还回得去吗?她在心里急急嚷道,却苦于无暇向她们详细解释。“无论如何,你们快走,不走,怎么知道不会成功?”
她们面面相觑--用眼神交换意见,最后,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动。
难道,是她过于一厢情愿?是她想得太天真?难道--大木头才是对的吗?浣宁不禁茫然了起来,这一闪神倒给了被挟持的贼子脱身的企机。
他一发觉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力道变轻,马上擒转她的手,立时化劣势为优势。
浣宁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胜算遽减,手中的匕首也就不客气地舞动起来;不过,她倒不恋战,因为她明了自己的斤两,和几个小贼打一打还撑得过去,但要是招来一大群就小命不保啦!所以,只能边打边退了,却不免担心会惊动到其他的人。
真是“武到用时方恨拙”呀!要是缠着表哥表嫂把点穴功夫学精了,根本就不必在这里提心吊胆。她忍不住小小地埋怨起自己来了。
果不其然,她忧虑的梦魇成真了,才刚探出身子,就发现好几个贼子手拿家伙已然候着她了。没法啦!不得不硬着头皮闯闯看了……
随着贼子一个一个加入,她渐渐感到无力招架,更何况她手里握的是短小的匕首,纵使能斩金削铁,仍旧无法与他们的大刀相比。
眼看刀刃就要往她身上砍去,突然,“啊--”几名持刀向她的水贼同时发出痛嚎,右手仿佛气力尽失,手上的大刀拿不住,纷纷落地。
这是怎么回事?浣宁很想好好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时间紧迫,她不及细想,才往船的方向跑了两步,又有另一批水贼朝她袭来……可同样的歹运亦降临在他们身上。“是谁?”她瞧见那些惨叫的水贼右肩后头都插着一根金针,分明是有人出手相救。
大木头……会是你吗?
其余的水贼见情况如斯,不敢再任意向前,只得将她团团围住困在中间,双方陷入凝重的对峙气氛中,像是绷紧的弦似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木头,是你吧?”她终于还是喊出口,虽然不知他人在何方。
没有任何回应。
“哼!不答话就算了!你甭插手,这是我自己的事!”她火了,哪有人老是这样的嘛,难不成还在跟她呕气?可是,即使情况如此,她还是不以为自己出手救人有错,自然也就没有必要一副卑躬屈膝的认错模样,求他出手解危。
梅漱寒其实不是在跟她闹脾气,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吧!不知自己该以么样的态度面对她,不知她会以什么样的态度看待自己。
另外,他不想她有任何“被救”的感觉!
对他来说,这不是“救”,而是“保护”!他不要半分她的感谢,他,不过是对自己的心诚实,对自己的承诺负责!
是的!在十五年前的淮水岸,他给自己的承诺他要守护他想要守护、愿意守护的一切。
宁儿,就是他目前最想紧紧守护的人呵!
应浣宁看这局面值着也是僵着,既然想逃也是无路可逃,好吧,豁出去了!她主动挑起另一波的刀光剑影。
情况的发展与刚才雷同,浣宁奋战没多久就明显地左支右绌了;面对这么多凶狠惯了的水贼,她这素来被保护得好好的小姑娘能力拚至此,已经让她对自己有点小小崇拜了。一个昂藏的黑色身影飘然进入他们的武斗圈子中……是他,终于按捺不住的梅漱寒!
“大木头!”她唤了他一声,手里的匕首没有丝毫迟缓停滞。
“嗯!”他应道,捻在指问的金针已经飞快射出数回了,只瞧见水贼们呈同心圆状一一倒地,哀嚎声像是打在岸头的浪潮般一波波迅速漫延开来。
“且慢!”一声暴喝从寨子的方向传来,心有畏雇的小喽啰立刻笑逐颜开,来的人正是他们的帮主祝肖虎。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动咱们鬼蛟帮的人,活得不耐烦了,是吧?”他一来到就鼓着洪若沈钟的大嗓门儿,霸气地说道。
梅漱寒文风不动地立在当场,丝毫无半点畏惧,对于他的挑衅全不加理会,倒是一只手抓扶着浣宁的肘,一副保护非常的模样。
怎么可以,我们正在吵架中耶你这冷血的大木头,姑娘我可没这么容易就跟你和解!她使力甩了甩臂膀,却摆脱不了他的铁腕,咽不下的这口气索性发在给这鬼帮主的回话上。
“怎样?他就是不想活,你们有本事送他上西天吗?”她也霸气十足地说,想当然尔,浣宁口中那个嫌自己阳寿太长的“他”,就是她身旁的这根大木头。
“你这小鬼……”祝肖虎显然是不满她没有礼貌的应对,虽然他自个儿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但他是帮主欸,总该有点特权吧!
正当他怒气被挑起要破口大骂之际,他身旁一个着长袍、书生样的人赶忙拉住他,很快地附在他耳上说了些什么。
祝肖虎立刻从张牙舞爪的猛虎变为温驯小猫,脸上狂胀的火气消逸无踪,他再次开口居然语气恭敬许多即使用词还是颇为粗鲁:“你们两个小伙子有哪一个是大夫?”
“我们没有义务回答你吧!”她送给大老虎一个丑丑的鬼脸。
那个书生样的家伙开口了:“两位官人,我家少帮主三年前突然身患怪病,这些日子以来始终昏迷不醒,有时又会突然全身抽擂口吐白沫,遍寻名医珍药都惘然无效,帮主为此事甚感忧心,想来两位官人一定对药石小有研究,才识得‘孟婆草’,不知可否请官人为咱们少帮主诊断诊断?”
“这……”她有些犹疑,看那恶霸一下子气焰全消的诚恳样子,她还真有那么一点心软了,可是会医术的不是她,认出“孟婆草”的也不是她,就算她动了侧隐之心,又有何用?那根大木头哦……唉……甭盼啦,这么冷血!她一想到这层又不禁狠狠朝他瞪上一眼,哪有悬壶济世的大夫像他这么没人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