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是顺口接下去啦──这么一个脱身的大好机会。“嗯。”从怀里掏出一袋碎银,放在桌上,十分诚心地合什说道:“谢谢你,若不是有这小屋,咱们肯定得吃不少苦头。这些银子算是一份薄礼,但愿菩萨能保佑你一切安好如意。”
项昱瞧她认真诚恳,也动容地说:“小屋的主人,无论你是谁,我都非常感激,希望有一天项某能亲自向你道谢。”
意晴有些不舍,她已经不只一次扪心自问:在小屋这段日子会不会是她十二岁之后最美好的一段时间?毕竟,跨出门槛也即意味着她必须时刻惦着自己给自己的任务是什么,那是心头上极重的包袱……说真的,她觉得这里对她而言就是桃花源,没有纷争扰攘,一切都是这么单纯,生活就是生活;只可惜,武陵人终究得离开桃花源的,陶渊明不是早就把结局昭告世人了吗?她也不可例外吧?
“舍不得?”
“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回来,也许之后就没机会,一辈子都没有了。”
“别再感伤了。”项昱柔声安慰。“我也很想再回这里看看,待事情全部得到解决,咱们一块儿来吧!”
她并未回答,因为她实在没有把握自己能有这份福气,重入人世又是一片刀光血影,谁能说得准什么绝对。她轻叹一口气。“走吧!”
※ ※ ※
完颜慕南有着与名字不相称……根本几乎完全相反的外表。她没有大部分游牧民族女子该具备的特质:没有大骨架和健壮体格,不会骑马和基本的箭术,也没有那种不让须眉的豪迈英气。甚至她根本谈不上健康,她有心口犯疼的宿疾……这一切或许与她的母亲有关吧!
她的母亲是汉人,原本居住在靠近边疆的小村上,在一次金人的“打草谷”中被掳了去,首领完颜霍见其容貌俏丽而收为侧室。
不像金人的体质确实曾让完颜霍起疑,可是当时他的侍妾实在没有与汉人男子私通的可能……也就只有接受她这个女儿了。不过,她一向不受父亲重视,自小到现在都是如此,早已习惯了……就和母亲的认命一样。
今儿个是初一,照例她会上庙里祈求平安。一身与平常汉民百姓无异的粗布衣裙,即和丫鬟问巧出了王爷府侧门,事实上她在王爷府如隐形人的地位本也就是与丫鬟仆役无差,所以自是没有华盖美车的排场了。
一切都和往昔相同,上完了香便顺道逛逛市集,只是她俩忽略两个跟踪她们已久、口水都快流干的男子。
“财哥,没想到大王派咱们下山采买,还能遇上这等姿色的姑娘,看得我心好痒……你瞧那白嫩嫩的粉颊,好想咬一口。”接着听到“咕哝”一声,他很努力地咽下了所剩不多的口水。
“我警告你,阿富,这姑娘可是拿来献给大王的,你不要轻举妄动。哎呀,只要以后下山采买的工作都是咱俩包办,你还怕没有快活逍遥的机会?”
“财哥,我知道了啦!”阿富搔搔头,略表歉意地说。“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她们离开市集。”
果然,当慕南和问巧一走到行人较少的路段,这两个贼子就准备动手了。一把将两名姑娘拉至巷里,在她们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前,上过蒙汗药的布已经罩住她们的口鼻,毫无意外地,这两个原本就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当场昏厥了过去。
财哥和阿富各自抱起一名姑娘快速来到停在城外的马车,手脚俐落地把货品和人安置好,便得意地往寨里驶去,两人还嗯嗯啊啊哼着不成调的曲儿。
到底怎么了?颠颠簸簸地害她开始犯头疼,她明明是步行去拜拜啊。慕南揉揉自己的额角,奋力睁开眼晴,刺眼的阳光让她瑟缩了一下,却在适应后发现身旁景物快速向后,风刮得呼呼直啸。
她正坐在马车上,枕头是塞满东西的大布袋,旁边可不是问巧吗?再往前一瞧,那两个形容猥琐的家伙……霎时间,她完全明白了:她们被绑架了!
慕南顿生惧意,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先摇醒问巧再说了。
无奈蒙汗药效极强,问巧整个人仍是昏沉沉的。这可如何是好?她的心更寒了,慌张害怕的情绪绷紧了她的每一根神经;她不敢哭……怕惊动前头正欢欣的贼人。难道就真的让他们绑架成功?
※ ※ ※
项昱和苏意晴离开小屋后,即沿着山路小道往归云庄去,因为骑马震动太大对伤口不利,所以还是选择步行,到村庄小镇上再设法弄来一辆马车,如此既不怕伤口复裂也不用劳累双脚。
在路旁歇息的意晴看到前方有马车疾驶而来,大喜过望,转头对项昱说:“不知驾车的能否顺道载咱们一程,我去拦拦看。”
“嗯。小心点。”
路旁有人!慕南感觉到一丝希望,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求救,否则……她实在不敢想下去了。
“财哥财哥,前头有人耶!”阿富手持缰绳驾着车。
“真他妈的奇怪,平常这一路连半个屁影子也没有。”财哥随口说说,念头一动,又接着道:“咱们干他一票怎么样?只有两个人应该很好对付,拿大刀出来晃晃,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双手乖乖地把银两奉上,咱们兄弟的私房钱又可以增加些了。”
“真不愧是财哥。”阿富谄媚地说。“嗄!他们有个人起身招手,好像要拦车呐。”
“那正好,让他们知道他们拦的是什么车。”财哥一副霸气十足的凶样。
马车速度渐减,在路边停了下来,意晴还没开口,就有人先出声了:“公子,救命啊,他们要绑我回山寨!”
两小贼还来不及亮出大刀,就发现后头娇滴滴的小姑娘居然醒了,一时之间愣在当场。
“财哥,我看咱们这票就别干了,到时出了什么岔子就不好了,我去搞定那女人。”阿富用肘推推他,嗫嚅道。接着拿起绳子想要绑缚住慕南。
“喂!你给我站住!”财哥斥了一声。“咱们是强盗、马贼、绿林好汉嗳,你没看那小子弱不禁风的,这种买卖不做,传出去可是会笑掉人家大牙的,你去搞定女人,我去讨买路财。”
意晴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看后头那姑娘清丽可人,也难怪会被抓去当押寨夫人。不过,这两小贼显然上路前没烧香拜佛,居然撞到了她,算他们倒楣,她暗暗在身后打了个手势给项昱,表示她能处理。
项昱看看这场面,也知道意晴游刃有余,遂不上前,只是专注地盯着事情发展以防万一。
“喂!你……”财哥恶狠地喊出第一个字后,就发现那小子不知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你在我身上乱摸什么?老子不给你颜色瞧瞧,你不知道厉害!”说罢欲抽出身侧大刀,嗯──奇怪,手怎么不听使唤?想跩对手一个狗吃屎,脚却如钉入地中般动也不动,才知道大事不妙!
意晴不去理会,轻跃到那名姑娘面前,顺手也点上阿富的穴道。
“多谢公子相救。”慕南惊魂甫定,讲起话来还微微颤抖着。
“不用。”意晴淡淡地回答,随即转向阿富,问道:“马车我借去了,他日再还,你是哪个寨子的?”
“天……天……”阿富见“他”瞬间摆平财哥和自己,早就吓破胆了,这会儿连平常挂在嘴边唬人的寨名都卡在喉头,好困难才说出口。“天……天狼……帮。”说完,发现裤裆一热,接着便湿成一片,天杀的,怎么该动的不能动,不该动的却偏动得厉害!不过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羞惭,命能不能保住比较重要。
“大侠,我们知道错了,你放了我们吧!”财哥僵在那头,心里不胜恐惧。
意晴置若罔闻,径自走向项昱,轻声道:“咱们可以上路了。走吧!”
“嗯。”他指了指那边的四个人。“他们呢?你准备怎么处置?”
意晴朝他笑了笑。“你瞧着。”接着她拿过阿富手里的绳子,将两人面对面地捆绑住,身手俐落地把两人吊上树梢,拍拍手上的灰尘。“好啦!”
项昱好笑地点了点她的鼻尖,低低柔柔地斥了一声:“顽皮!”
旁边的慕南看呆了。原本她以为救她们的人十分冷静自持,一般人不管是真有心还是客套总会问上一句“你没事吧”,这人居然只说“不用”两个近乎冷漠的字就当她不存在……可是这会儿却突然换了个人;更奇怪的是两个大男人……
她却没法再深究下去,因为胸口的一阵紧闷让她知道事情不对劲了;果然,心头开始仿佛有人重捶不止的疼痛,慕南咬着下唇,强忍着痛楚。
当意晴扶着项昱就定位后,准备问两位姑娘作何打算时,才发现慕南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下唇微微沁出了血丝,她轻绾眉头问道:“姑娘,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