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口!」
胡紫芛打了个冷颤,双眼焦急地盯着电视上的景象——
商店被砸,焦黑枯黄的伤患、妇孺或坐或躺地缩在阴暗的难民营之中。军人甚至拿着枪托在街上公然抢劫,慌乱之中,本国人都有可能被伤害,更何况是那些看似有钱的外国观光客。
爸妈真的在这种危险区域?而蓝提斯竟然连爸妈到了摩洛哥这件事都知道了 ,应该不会蓄意欺骗她吧?
「我爸妈在哪里?」胡紫芛长吐了气,放低了姿态。
此时的她,并没有筹码与他相抗衡。更何况,从电话那头的沉默听来,他显 然没有先开口的打算。
「你父母正巧在他们的战火中心区域,如果想到达美国领事馆,他们得先通 过两处反抗军与政府军对峙的地方。算他们运气不佳,三天前晚上才到阿尔及利 亚,昨晚凌晨就发生了政变。」他缓缓地说着,没有任何一丝情绪化的语气。
「你为什么知道得如此清楚?」这点让人怀疑。
「世界各地都有人会提供消息给我,尤其是战乱地区——因为那是我财源的 命脉。在我看上你的二十四小时内,你的所有资料已送到我的手上。而要找到你 父母的出人境证明不是件难事。对了,你母亲和你一样是个让人瞩目的美女。」 他并不讳言自己手上已掌握了她出生至今的所有资料:「如果不相信,大可找个 人去查他们自摩洛哥离境的纪绿。」
胡紫芛伸手揉着自己发疼的双鬓,拿着电话在床沿坐了下来。头痛是因为担 心父母,和自己竟然被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缠上。
要命!她根本没想到蓝提斯会在这么多人之中看上她啊!
杜明德是对的!她当初就不该为了好奇而上「海神号」。
电视上轰然的爆炸声让胡紫芛整个人神经质地跳了起来。她瞪着萤幕上拿着 武器的士兵,把所有怒气全发到他身上。
「要不是你们这种人专门制造武器,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暴动!」
「有需求,才会有供应。这么多暴动,根本是源自于人心的欲望。亚当和夏 娃当初不正为了这两个字付出了代价?要谈人心的邪恶,你找上帝说。」蓝提斯 冷冷地答道。
这人没有一点人性的反应!寒意窜上胡紫芛的心头,她真的得和这种「人」 扯上关系吗?
她呐呐地道:「我可以要求美国政府协助,政府有保护人民的义务。」
「你以为他们的消息会比我来得灵通?你父母亲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们没 有必要尽快救援。」蓝提斯嘲讽地说:「况且,对某些国家来说,美国虽然是个 强国,却也是个仗势欺人的霸权。你自己决定你父母的命运吧!」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办?要我对你摇尾乞怜吗?」她失声大叫,彷若看见自 己的命运正被他逼入死巷。
他该死地封死了每一条她逃出的道路!
「你知道我会救他们的——只要你开口。」蓝提斯沉稳的呼吸声在她的耳畔 响着。「我一直好奇,在我面前总像头野性豹子的你,为什么会在杜明德的面前 像支柔顺的猫。」
胡紫芛咬住自己的手指,望着电视上的战地惨况,不发一语。
若真如媒体所言,蓝提斯在政治台面下的势力并不下于任何一个政府。开口 求他,显然是目前保全父母的唯一办法。
但值得吗?他显然想撕去她反抗的外衣,他太危险,而她只是个平凡女子, 她不认为自己有办法自他的网中全身而退。爱上他、在乎他,甚至迎合他,都是 让她无法接受的想法。
然而——她没有选择。胡紫芛望着仍站在门外的伯尼。
「三天内,让我听到他们平安的消息。我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她闭上眼, 感觉自己正沉入危险的巨浪之间。
出乎她意外的,蓝提斯笑了,那种感兴趣的笑声,甚至让她手臂起了疙瘩。
「有个性,即使在求人时,也不卑躬屈膝。至于你说的三天,时间太长了。 四十八小时内,我会让人救出他们,要他们与你联络。你满意这样的结果吗?而 你,将成为我的——」他异常亲密地拉长了话尾,「心理治疗师。」
「嘟——」
电话被切断后的单一声音回响在胡紫芛的耳边,与她混乱的心跳恰成明显的 对比。
***
蓝提斯支肘于桧木长桌上,拿着话筒轻描淡写地说:「这次的草图不出售给 两伊,给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叫嚣,这种麻烦生意不做也罢。把武器直接给中 美洲的那批家伙,那个国家也该有人反抗了。」
挂下电话,蓝提斯拿起桌上一管黑笔在淡蓝色的图纸上做了几个记号——弹 匣太重。他不满意地看着枪管草图,即使明知这把新设计的狙击武器重量和一把 塑胶玩具枪相等,并且有着惊人的杀伤力。
他的世界在十二岁时就被毁灭,他根本不在意毁灭这个世界。
「喝点茶吧!你起床到现在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福斯坦管家端了一壶茶与 一盘典型的英式小圆饼。
「现在不过三点半。」蓝提斯挑了挑眉,懒得提醒待在他身边最久的人—— 他近三点才起床。
夜晚总让他难以入眠。唯有清晨阳光射入时,他才能较放松地入睡。
「对了,上午九点多时阿尔及利亚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成功救出那对夫妇 。」福斯坦边倒茶边说道。「那个中国女孩子也打电话来道谢了,我告诉她你会 再和她联络。」
「不到两天,拉姆斯的效率还算不错。」蓝提斯喝了口茶,打开桌上的黑色 手提电脑,飞快地打下几个字,要他在阿尔及利亚的负责人送上最靠近的武器给 拉姆斯——一个佣兵团体。
「提斯,为什么不直接要她成为你的人?还为她这么大费周章。」福斯坦不 解地问。
「把未驯服的豹子放在身旁,即使用链子锁住,它还是会反噬。我要的是一 个心甘情愿蜷伏在我脚边的女人。」蓝提斯甩头将前额黑亮的发拨向后方,露出 两道锐利光芒过于外露的狩猎双眸,及面相中代表无情的薄唇。「她挺有意思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了!我几乎忘了追逐女人是什么感觉了。 」
「外头有那么多心甘情愿的女人,而且不乏故意反抗想引起你注意的人,你 为什么偏偏选了她?因为她是东方人?」福斯坦直着背脊,皱着眉心。
「中国娃娃是个挑战。女人反抗我,是出于真心或是诱惑,我会不清楚吗? 那个皮肤像珍珠一样润泽的胡紫芛根本就不想和我扯上关系。所以——我偏要她 臣服于我!」
蓝提斯又拿起笔,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在中空扳机的部位画下一道斜线,满 意地看着新的成品。「武器和女人一样,愈完美攻击力愈强,就愈让人无法抗拒 。」
福斯坦轻咳了声,严谨的脸突然有些不自在。
「还有什么事吗?」蓝提斯抬头问道。
「蓝钦若打过电话来。」
蓝提斯静默了,握在指间的笔滚落到桌上,「他在哪儿?」
「在西班牙。」
「是吗?」蓝提斯突然起身,拉起了身后的窗帘,让阳光流落在他的肩上。 自玻璃窗上的反射,看到自己的脸——他的容貌遗传自母亲艾莎,蓝钦若却像父 亲蓝勋。
「他说了什么?」
十二岁那年,当他知道所有深爱的人都会离他而去时,他就不再接近任何人 ,包括他的哥哥。
之后,他和福斯坦离开奥克尼群中属于蓝家的「蓝岛」,前往母亲在伦敦的 住所。这些年他知道蓝钦若的所有消息,也知道他一直想见他,然而他却未再见 过那个自小带着他在乡野间捉蜻蜓、捕鱼的哥哥。
他是不祥的!他是被诅咒的!他不敢再放纵自己的喜爱,对他而言,真正在 乎一个人就该更远离那个人。他不介意蓝钦若对他有多少误解,只要蓝钦若仍旧 平安地活在世上,仍然是个成功的外科医师,他就满足了。
蓝提斯的拳头握紧全青筋浮现。
「他说什么,你该知道的——他希望能和你见面啊!」福斯坦盯着蓝提斯的 手,「别再把那些往事放在心上了,那些事情都是意外啊!」
蓝提斯长手一甩,把桌上的所有东西全挥到地面上。
「不许提那些事!」蓝提斯的眼瞳大睁,脸部肌肉绷紧至狰狞的程度。
「你可以把这些事跟胡小姐提啊!她不是要帮你做心理治疗吗?」福斯坦弯 下身收拾那些草图,叹了口气,「免得你老是为这件事失眠,总是要等到天亮才 能入睡,这样子对身体不好。」
「和她谈!」蓝提斯嗤之以鼻,英国贵族的面容中有着愤世嫉俗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