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收入皮夹后,再次抬头看到的却是她脸庞上的惊讶与纳 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大声惊吓你——只是,这是我们离开蓝岛时,我所 带出来的唯一一张照片。我一直小心地保存着,希望将来有一天能够留给提斯的 孩子。」
「我懂你的意思,你毋需道歉。不过——或许你最近就可以回去蓝岛,找其 他更多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了。」她微笑地说道。
「回蓝岛!」福斯坦睁大了眼望着她,彷佛她嘴里吐出的是一条毒蛇。
「我们可不可以一边吃东西一边慢慢说?」她的精神现在好得不得了!
胡紫芛走到圆型酒吧边,很期待地看着福斯坦——他煮咖啡的手艺一流!清 晨闻到咖啡香特别让人精神振奋。
福斯坦低着头走到酒吧里头,打开冰箱拿出一块蛋糕摆到她面前。「先吃块 蛋糕吧!」
胡紫芛高高兴与地挖了口蛋糕到口中,体会起士的柔软在口中散开的感觉。 她抬头看了福斯坦身后的钟——五点半。她突然起身走到玻璃窗前,拉开了所有 的窗市,让早晨的阳光洒进房间。
她留恋地望了眼窗外闪烁的刺眼波光,满足地伸了个懒腰,身后咖啡豆在磨 豆机中轰隆隆的搅碎声是这个早晨的第一个声音。
深吸了口咖啡研磨的香味,她转过身走回酒吧。天啊!
她反射动作般握住自己的手,不能置信眼前所看到的景象——低着头的福斯 坦正用右手点燃烹煮咖啡的小型瓦斯炉,而当炉火沸腾冒起之时,手仍心不在焉 地抹在炉火之上。
事实上——他的拇指正燃着火!
福斯坦一无所觉地收回双手,直到他举起手想拿杯子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 灼热发火的手指。
「你要不要紧?」胡紫芛大叫着冲入吧台之内,一把提过他的手放到水龙头 底下。
「不要紧的。」福斯坦的脸上出现痛楚的表情,他苦笑地说:「麻烦你从冷 冻库里拿些冰块给我。」
她将冰块包里在乾净的棉布中,轻轻地敷在他的手背上。「还痛吗?」
怎么有人被火烧到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这支手早就没有痛觉了?」福斯坦看出她脸上的疑惑,长叹了口气,「 二十年前为了救那个即将滑下悬崖的吉尔斯,死命地拉住他的手,没想到却因为 施力过度而伤害了痛觉神经。就算有人拿刀砍我的手,我可能也要看到手流血才 知道自己受了伤。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要不要再去检查一下?」她恍然大悟的眼中有着尊敬与佩服。
「不需要了。」他摇摇头后,突然说道:「你别告诉提斯啊!我不想让他再 内疚一次。」
「有你在他身旁,他是幸运的。」她感动地给了他一个拥抱——即使他全身 僵直。
福斯坦退后了一步,点点头表示接受她的关心。「对了,你刚才说最近可以 回去蓝岛是怎么一回事?」
「他想回去看看当时那些意外发生的现场,同时寻找一些证据。他和蓝钦若 认为那一切意外有可能是罗特事件的重演。」这些事情全是蓝提斯在耳鬓厮磨过 后,对她说的。
「不可以回去。」他低吼了声,眼神慌乱起来。
「为什么?我觉得这是突破他心理障碍的好时机,唯有真正面对阴影,才能 找出心理的恐惧从何而来。」胡紫芛不解地看着他的不悦。为什么?
「是蓝钦若要你们去的,对不对?」福斯坦的口气着急且明显不安,「是他 对不对?」
「是不是蓝钦若说的,有什么关系吗?」她也变了脸色,脑中一闪而过福斯 坦曾告诉过她的那些话——他说蓝钦若会对提斯不利。
「当然有关系。他从小就不喜欢他弟弟!他希望所有他弟弟喜欢的人都消失 在这个世界上。克莉丝汀——就是蓝提斯的家庭老师,她死去的隔天,我在半夜 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蹲在那附近,那孩子当时也不过十五岁,却像恶魔一样在月光 中潜伏在凶案现场。」福斯坦几乎歇斯底里地说道。
「不会的——」她抱住自己的双臂,福斯坦描绘的情景让她毛骨悚然。
「我一直怀疑那个孩子。你瞧,我们离开他二十年,提斯都好端端的没事。 奇怪的是——蓝提斯才一和他见面,你就受了伤!」福斯坦的眼光迫切地要求她 的认同。
「不可能!是中东那边派来的杀手,不是吗?」蓝钦若那天看见她坐向靠窗 的位置时,目光的确是有些异样。
胡紫芛用力地摇着头,彷佛如此可挥去心头的恐惧。不可能!不可能!他和 蓝提斯拥抱的模样是那样令人感动。
「未免太巧了。从提斯下船到他们两人约定的地点,并不是很长的时间,中 东方面真能动员如此快速?我认为他们一定是几天前就知道了!胡小姐,我拜托 你千万不要让他们一块回蓝岛。否则悲剧会再次产生的!」福斯坦将双手交握在 胸前,神情顿时衰老了许多。「我爱提斯那个孩子,我不希望他再度失去心爱的 人。」
「你的意思是——」不敢说出口的疑问鲠在喉头。
「你要保重,你现在是提斯最在乎的人。换言之,你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不要说得那么可怕!」她微微颤抖着。
「算我拜托你好吗?」福斯坦看着胡紫芛勉强地打起精神。
「我会把事情弄清楚的,也许只是误会。」她苦笑着。
「你稍等一下,我把提斯这些年调查蓝钦若的资料拿给你。」福斯坦快步走 到一整面玻璃窗前,按下窗台边的一组数字钮。
一整列的书橱凭空而降,大小正好是玻璃窗的高度。
胡紫芛睁大眼,惊讶取代了先前的惊吓。乖乖!难怪称为书房却又没有书, 原来全藏起来了。她好奇地上前一步,打量着「从天而降」的书橱及玻璃窗旁的 数字钮。「哇!还要密码啊!他的所有机关,你都知道密码吗?」
「只知道书橱的密码。关于机密武器的柜子,只有蓝提斯一人知道。」福斯 坦拉开松木书橱外的透明门,拿了个蓝色卷宗夹,却不小心将旁边的一叠录影带 甩到地上。
胡紫芛马上帮忙捡起那些散置在地板上的录影带。「这是什么录影带?」
「不可以。」福斯坦抢回她手中的带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的手微微发 着抖,脚一软坐到地上。
「你别那么紧张嘛!没想到那家伙也看三级片。」看到福斯坦慌乱的反应, 她直觉把录影带归为清凉的那一类,「我还以为是什么自行录制的带子哩。」
带子上只用中文写了时间、片名,她当然会以为是自己录的带子嘛!
「这里还有一卷。」在福斯坦还来不及反应时,她又捡起了一卷录影带—— 中国娃娃!
「这是什么?」胡紫芛变了脸色,愤怒与不安同时在心中成形。「录影机在 哪儿?」
「胡小姐,你误会了。他录那些东西不过是想多了解你对他的感觉而已。」
「是吗?里头真的是我了?」她抽走福斯坦手中所有的带子。有一卷的日期 是她初上海神号、一卷是装录影系统那天、一卷是谘商、一卷是夜半时刻——
胡紫芛咬住自己的唇,瞪着录影带上蓝提斯龙飞凤舞的字体,脑中因为震惊而一片空白。
她根本掉入了他精心设下的网,蓝提斯这个变态的人!
她抓起一卷,冷冷地问:「录影机在哪里?你不说我拆了这个地方!」
福斯坦摇着头,一向正经的脸孔此时却胀红如火。
「在哪里?再不说,我就把你刚才说的话全说给那家伙听。我不在乎他是否 会受到什么该死的伤害!」
福斯坦拖着踉跄的脚步,走到书桌前按下一个钮,全套的录影机器再度降下 。
胡紫芛握紧手中的带子,走到书桌前,将它放入录影机内。坐在沙发中,她 甚至祈求过上天,希望一切只是她多虑。
一片萤幕在闪着灰白杂讯之后,渐渐出现了影像。
她的希望落空了,两串眼泪滑落下她的眼眶。
萤幕中的她,正偎着枕头睡得香甜,而她房内的四十寸萤幕正出现他的卧房 。
她宁愿蓝提斯一刀刺向她的心脏!
第九章
胡紫芛像人偶一样地定在沙发中。
看过自己好奇窥望的表情,看过他在小萤幕中的卖力演出。胡紫芛的指甲深 深陷入掌心之中,疼得让她想放声大叫。
片子的结尾,是她在看见他望着她照片时的迷惘神情。好笨哪!
那时就喜欢上篮提斯了。她悲哀地从录影带自己追逐的目光中发现真相。
「偷拍的摄影机装在哪里?」她冷冷地问。
「在原来的摄影机上。」福斯坦低着头回答。
「高招、高招。」她万万没想到凶器就在自己显而易见的地方,「电话呢? 也装窃听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