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执的个性使她不轻易妥协,她认为世界是必定有正义存在,因此认定了附近必定有人会前来搭救自己。所以,她再怎么样也不肯放下背包。
更何况,叶爸买给她的那一大堆核桃和北京酥糖还在背包之中,这些甜食简直就像她的命一样,她才不要白白便宜了这个臭气熏天的男人。不放手就是不放手!
打定主意,高玟扯着喉咙大叫:“救命!抢劫啊!”
没预料到会遇到如此顽强抵抗的抢匪,左右张望了下已开始朝这里跑来的人,不禁慌张了起来。一咬牙,他左手拉住高玟的背包,右手则使劲地把高玟往后推去。
在抢匪的推挤之下,站在渡船口旁的高玟整个往后倒去,落入那冰冻得足以使人窒息的湖泊之中。
冰冷的水从高玟的口鼻呛入,她伸长了颈子,努力挥舞着双手想求救。但她越是挣扎整个人越是往下沉。
高玟喊不出一丝求救的声音,她只感觉到自已被一股旋涡快速地拉卷入,根本已经没力气去抵挡。
在逐渐加大的水压之下,高玟如被扯去翅膀的蝴蝶,无声地滑落黑暗的湖水中。
第二章
“小茗,她怎么还不醒来?她已经昏迷两天了。”一名苍白瘦弱的中年妇人对着一旁面貌甚是俊美的少年说道。
“娘,我想她会没事的。她气息虽弱,但已平稳顺畅不少,而且你还把那只护心脉的白玉镯让她戴上,她会捱过来的。”被唤作小茗的少年张着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子。
那女子有着娇好的面庞,此时虽泛着青白的脸色,却丝毫未减她的美丽,只觉得更有种弱不禁风的娇柔。而她一头直披至腰的长发,则乌黑亮丽得耀眼迷人,这女子实在美得不可方物。再看看她身上的衣物,也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宽大襟袍。
移开了目光,小茗转身再度拿起这些天来令自己和母亲为之惊叹不已的衣服,细细地反覆观看。
带回了这名溺水在太液湖中的神秘姑娘后,小茗和母亲为她换下了她原先所穿的奇怪衣裳,而每次解下一层衣服,他们就忍不住诧然地相对而视。
这女子外头所罩的衣裳质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即非丝也非棉,但是触感甚是平滑,翻领之处还用极佳的绣工绣着他们所看不懂的文字。
而她下半身所着的蓝色裤子更是与他们用带子系于腰际的套裤大不相同,布质有些粗硬,同样无法得知此种布料的出处。
此外,这女子身上的其他数件衣物,皆是由纯羊毛所制,只是那包住脖子的奇特样式、那纺得如此绵密的羊毛,在在都令人讶异不已。
这姑娘一定是外国人!小茗红着脸,忍不住又瞥了一眼置于桌上的女子贴身衣物,样式华美而短薄得令人面红耳赤。
“小茗,快来!这姑娘动了下身字,好像快醒了。”中年妇人急忙地叫着。
小茗转过身走到床铺前,紧张又期待的盯着床上的人。只见那女子轻启了唇,发住微弱的呻吟,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缓缓地张了开来。
“这是哪里?”张着迷蒙的大眼,高玟有些喘不过气的以微弱的音量问道。
要命!她的身子怎么好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眼前这两位用着兴奋目光看着自己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吗?
“这是我家。我和我娘出宫时,见到你漂浮在太液池中昏迷不醒,又不敢惊动别人,所以把你偷偷救了回来。”小茗递过了一碗姜汤要高玟喝下暖暖身子。
太液池!宫里!高玟接下了碗,喝了几口后又递给了小茗。在略微暗淡的光线下,望着这个有着漂亮面孔,却穿着奇怪男子衣裤、令人无法辨认出性别的十六、七岁小孩。这小孩用的词还真令人绝倒,太液池是元朝的专用词语,现在大家都称为北海了。
倏地,高玟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天!叶爸一定着急死了!搞不好都已经报警找自己了,他不知道她被抢匪抢去背包,而且还被推下北海啊!
她发出虚弱的嗓音要求道:“你们有没有电话?能不能借我一下?”
小茗和母亲对看了一下,这姑娘说的是什么东西啊?电什么放的,是异国之物吗?还是她昏迷过久,脑子给弄糊涂了?小茗用着清脆的声调问道:“你说的‘电话’是什么?是一种器具吗?”
不会吧!?在出发到大陆前,高玟早就知道大陆的各项设施是十分落后的,一些在台湾视为基本生活用品——如电视、电话,都还不是十分普遍。但再怎么离谱,总该也听过电话吧?这里是北京,起码在大陆是个繁华的地区啊!
“请问这里是北京吧?”高玟就着微弱而有些晃动的光转头望着室内。在没有任何隔间设备的情况下,她可以清楚地望见一张桌子、几把木椅,以及她现在所躺的床,这就是所有的家具了。而……
高玟揉了揉眼,不敢置信屋内唯一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一根蜡烛!北京电力供给这么贫乏吗?房子里竟连盏电灯都没有。
她心中开始有些发麻了,无怪乎她一张开眼,就觉得触目所及的人、物都不对到了极点!
这茅草、黄土的房子古老得不像现代建筑,而且瞧这两人的装扮,一个是梳着简单发髻、穿着古式长裙的中年妇人,一个是束着发、穿着交领长袍的年轻孩子,这都是在古装戏中才会出现的样子。
不会的,她不会运气好到在月蚀之时掉入结界、穿越时空的。“不会的,不会的。”高玟颤动着唇自言自语着。
“姑娘,恕我冒昧。你怎么会掉落在皇城里的太液池?那可是深宫禁地啊!要不是我们母子俩自嫔妃娘娘们住的兴圣宫出来是正巧看到你,你可能就……”小茗的母亲摇着紧闭起双眼、发着抖的高玟。“你还好吧?姑娘。”
原本额上已沁出冷汗的高玟在听到妇人的话之后,顿时脸色更加地死白。
这种时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虽然相信结界的存在,但从未想过结界现象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不相信她真的掉入了异次元空间。
“姑娘。”小茗伸手轻捏了下高玟的臂膀,想引起她的注意。“你如果有什么苦衷说不得的话,那就别说了。但可否请问姑娘芳名?”当初自己和娘就是怕这个姑娘是为宫中之人所谋害而落水,所以才把她藏匿在宫中嫔妃赐予的成堆布匹中,顺利走出了皇城。
深吸了口气,高玟用着虚弱的手撑起了自己,“我叫高玟。请……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大都啊!是全国最热闹的地方,你不知道吗?”小茗盯着她瞧,奇怪于她所问的问题。
大都!元朝的首都。
不让心中恐惧的浪潮淹没自己,高玟用着她最后的一丝气力继续问道:“那……现在是什么年代?”
“世祖至正二十三年。”
呆楞地躺在床上,一如连续数天的难以入眠,高玟仍是无法接受这个不可能的改变,她回到了元朝!回到了元世祖忽必烈的时代!
在没有任何灯光的室内,她张着双眼望着天花板,抱着小茗母亲为她洗净的外套,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手指,希望那疼痛能出去自她清醒过后,就一直挥不去的哀伤情愁、思乡的别绪。
她向来是十分开朗、豁达的人,乐天派的她相信明天永远会更好,可是,现在她却已经闷声不响地坐在屋中三天了,只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该如何走?
想起为她焦虑、担心的叶爸、哥哥们和爸妈,高玟再也忍不住多天来心头的酸楚与混乱,眼泪无声地滑落下来。她已许多年未落泪了。
她想过再回到太液池,纵身一跳就可以回到台湾、回到家人的身旁,结束掉她几乎无法忍受的寒冷,与这一切的不真实。可是,她清楚地知晓,若轻率地一跃而下,就是她生命终结之时了。
在月蚀这夜掉入元朝,她就应该在下次月蚀之日再度回到结界点太液池。但,下次的月蚀又是何时呢?一个月、一年、十年,抑或是终其一生也碰不上呢?她不知道!更不知道有谁可以告诉她!
而且太液池不是随便可以进入的,毕竟它位于元朝的宫殿的主轴中心啊!那一天要不是秦家母子特意被引入宫中为嫔妃们表演,她恐怕早就成了池中的一抹游魂了。
为了不吵醒身旁的秦母,高玟动作轻巧地把头埋入外套中,轻声啜泣着。这件哥哥们为她所买的外套,多少温暖了她孤寂害怕的心。
突然,屋内东边传来了声响引起了高玟的注意。她扯下了外套稍抬了头,望向小茗那个漂亮少年的床铺方向。他也睡不着吗?她暗忖。
只见小茗起了身将窗子打开了些,就着隐约透进的月光,自屋角拿起了毛巾与水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