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样子是很好看没错,柔美得就像夏日荷花一般。可是她的性子却是怪异得惊人。
奉命看守她十天,她除了第一、二天还称得上是个合作的犯人外,其余几天根本是个搞怪能手。她每天一定会出小意外,如摔破花瓶、晃动桌椅之类的,要不就像今天一样索性尖叫几声,让他心惊胆跳的从藏匿处跑出来。她根本是故意的!泰不华咬牙切齿地忖道。
高玟瞧见了他铁青的脸色,得意地咧嘴直笑,“你又生气啦!桃太郎。”
生了数天闷气的泰不华,终于忍不住对着高玟大声叫道:“我不叫桃太郎!要说几次你才懂!”
“可是你的头发分明像桃子一样。”高玟笑嘻嘻地和泰不华争论。
有人和她吵架真是惬意。苓儿虽固执,脾气却好得吵不起来,而其他服侍她的婢女更是唯唯诺诺的不敢多言,让她这些天来除了和小茗说话之外,活像个自言自语的傻蛋。有人吵架真好!她高兴地想。
“这是我们蒙古人的传统发式。”泰不华吼道。
“可是博尔术就没留啊!”想到博尔术的头发也留成这样,高玟就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
“那是皇上特准博尔术大人为纪念其母而留汉人发式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一定很爱他母亲了。”高玟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她想念妈妈、想念家人。
“喂!你怎么了?”向来有话直说的泰不华不安地抓抓头,不解高玟的情绪为何猛然转变。
“没事的。我只是想到我母亲而已。”高玟揉了下眼睛,揉去了那酸楚的苦涩感。看着泰不华着急的表情,高玟有些内疚。他奉命看守自己,而自己显然让他的日子不大好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作弄你的。我只是很寂寞、没有人陪,所以才想和你斗斗嘴的。”
一下子不习惯高玟带有悔意的语气,泰不华又抓了下头,心中暗忖她又在玩把戏了吗?可是她楚楚可怜的表情又不像在作戏,看她的样子倒好像真是在想家了。
泰不华决定相信高玟一次。他清了清喉咙,缓下了粗厚的嗓音说道:“已经申时了,你要不要去看那个小茗?”
“要要要。”高玟迭声回答,急忙回身想冲出房间。只是粗心的她在慌乱之间又撞到了桌子。“哎哟。”
这高玟姑娘还真不是普通的粗枝大叶,没事就跌跌撞撞的。泰不华听苓儿说过,在高玟刚换去她身上所穿的怪异衣服,换上袍裙时,走着走着还会踩到自己的裙摆。真是个迷糊虫!
揉着撞痛的手肘,高玟念念有词地抱怨着,“都是那个博尔术害的!”谁要他叫苓儿在她沐浴时收走了外套、衬衫、牛仔裤,害她只能入境随俗地穿着苓儿为她准备的衫裙。她向来不爱穿裙子的,简直别扭极了!
边走边埋怨的高玟才跨出门槛,就不留神地又踩住了裙摆。“啊!该死!”
泰不华忍着笑,上前扶了她一把,使高玟免于跌倒于地的困窘局面。
“谢谢,你真好。”高玟站稳了脚步,对着泰不华嫣然一笑,没想到泰不华的脸色由黝黑转为暗红,他竟然脸红了!
高玟咬着唇,就怕自己忍不住张口大笑,破坏了两人之间新生的友谊。泰不华红着的脸庞配上他的发式,更像颗寿桃了!一颗面恶心善的红色寿桃。
没想到自己会被这姑娘的一笑迷了心神,泰不华只是低着头,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脸红,没有注意到高玟正深呼吸以克制大笑的冲动。
“泰不华大哥,我们可以走了吗?”高玟询问着,脚步已开始往前迈进。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泰不华在后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这姑娘美虽美矣,只是性子太活泼了些,和马鸣雪姑娘大不相同。不知博尔术大人喜欢的是那一位?跟随博尔术多年的经验,让他隐约地感觉到博尔术对高玟的在乎,否则就不会派他守在她身边了。
蹦跳地走到了小院,高玟挥着手要泰不华快些打开关着小茗的房门。
“高玟,你来了!”小茗跳到门口,拉住高玟的手。被关了十天的她并没遭受到任何残酷的待遇,除了有些担心家中的母亲之外,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尤其是高玟还被允许每天来探望她。“快点过来坐下。”
“没想到你这么想我!”高玟捏了下小茗的鼻尖,身为幺女的她一直想要个像小茗这样开朗、大方的妹妹。
“对!我想你,更想你的故事。”小茗缠着高玟撒娇到,“你昨天的故事还没说完呢。你才说了你二哥设计那个盛子蔷去偷尉赫哲心的经过,然后呢?你二哥不是还预谋了那个盛子蔷的妹妹子薇和你大哥成亲吗?”
这些天来,小茗对高玟的家人简直了若指掌了。因为人在异地,高玟不免将想家的情感化作语言,巨细靡蜚的向小茗诉说她在台湾的生活与家人。自然地,她的大哥、二哥,还有尉赫哲及盛子蔷、盛子薇的感情纠葛也就成了只要的话题,和小茗最感兴趣的事。
“其实啊!子薇和我大哥的婚事来由,是我老爸起的头。他当年暗恋子蔷、子薇的母亲,而在一次因缘际会之下,我老爸和子蔷、子薇的父亲有了个约定——盛家的女儿在二十五岁前,若尚未有论及婚嫁的对象,则必须和高家未娶妻的儿子结婚。”想起父亲的荒谬举动,高玟笑了笑。
“哦!难怪你二哥要设计那个盛子蔷和尉赫哲在一起。这样一来,盛家的女儿就只剩一个,当然是大哥迎娶,而不是他了。我说得对不对?”小茗兴奋地推论着。高玟那里的世界似乎比这儿有趣多了,连婚事的安排都出人意表。
“是啊!二哥爱惨了二嫂,所以……”想到生笑容可掬的二嫂,高玟难过的深吸了口气,“所以,即使二嫂去世两年多了,他还是没有片刻忘怀过她。”
小茗安静了下来,笑容也隐去了大半,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二嫂在天之灵也该感到安慰了,因为她会永远留在你二哥的脑海中。”
点点头,高玟没有再多说话,抱着膝陷入沉思,久久才转头对着小茗说:“好像我们高家的人在感情这条路上注定要吃很多的苦。二哥悬念的是永远不可能复生的二嫂,而大哥则不断寻找那个在婚后第二天即离家出走、失去消息的子薇。”
和高玟并肩而坐的小茗正想再开口询问时,却被身后的轻微碰触吓了一跳,她回过了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顶着自己。“什么东西?啊!有一只羊。”
一双和小茗平视的黑眼珠温和地盯着她。这显然是一只被驯养在小院旁的小山羊,趁着门打开才偷跑进来的。而专心谈话的两人并没有发觉到。
“是羊哩!”高玟跪着,身手想去摸摸羊的头,“我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羊。小茗,它应该不会咬我吧!羊是草食性动物,不是肉食性,对不对?”
“它不会咬人啦!”小茗在一旁看着高玟兴奋的脸,不懂这种平凡的动物怎么会引起高玟这么大的反应。难道台湾没有羊?“你说你没见过活生生的羊是什么意思?”
“我见到的羊都是宰杀后煮好的。”高玟新奇地摸着羊颈,一边解释道。
“咩!”在高玟说完后,小羊叫了一声,仿佛是在抗议它的同类成了盘中餐一般。
“生气了?”亲热地抱住了羊的脖子,高玟没去理会身上的绸缎丝袍已被弄脏,径自逗着羊玩。
“这只羊是公的还是母的?”小茗也凑了过去。
于是,两个女人伴着一只羊就在这个小房间禺禺私语了一整个下午,丝毫未察觉到时光的流逝,直到泰不华上前轻敲了下门。
“高姑娘,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博尔术下令高玟与小茗每日只能共处一个下午的时间。而他的任务就是偷听高玟的言谈,再报告给博尔术知悉。
这也是为什么博尔术要特别通融让高玟与小茗见面的原因。一般人在熟识的人面前较不会伪装真相。但这些天来,他所听到的一切却完全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
台湾?!那是什么地方啊!而高姑娘所描述的种种事物、现象,也仿佛是另一个国度般,这也难怪博尔术大人怀疑她的出身,而要他前来窃听了。
叹了口气,高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抱起了那只羊,向小茗挥了挥手,走出了门外,却意外地望见常子德也站在门外等着她。高玟的心不期然地跳动了一下。常子德回来了,那个人也回来了吗?
“你回来啦!”她开口招呼道。
常子德礼貌且客气地点了点头,用着一贯温和的声音说道:“是的。博尔术大人回来了,而且要我来接高姑娘。”
“你看着她,我先去找博尔术大人了。”泰不华丢下了话,很快地转过了身,急着先到书房见博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