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静云,你安分一点。今人这种场面你如果敢作 怪,回头看我怎么和你算这笔帐。”柳玉真出声吓阻。
知女莫若母,她太清楚卫静云此时想脱掉衣裙大 叫大喊的念头。开什么玩笑!若真由首女儿胡闹,卫 静云可能会在礼堂夕卜贴上一张红纸,请着睡衣、拖鞋 入场。
静云自由惯了,讨厌一切的束缚。柳玉真看着另 一端的桑文生,还是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会搭在一块。 算了,桑文生八成是上帝派来感化卫静云的。柳 玉真忖道。
“新郎、新娘交换戒指。”神父一声令下,卫静云 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快结束了吧!
桑文生望着她的脸庞,淡然的一笑。她啊!喜怒 哀乐全挂在脸上。
他目光灼灼地凝睇着她,不曾见过她如此精心打 扮的模祥,薄薄的脂粉衬托出她的清丽,那双不习惯 隐形眼镜的明眸不时地快速眨动,像只不安分的蝴蝶。 他欣赏她平日的随意自然,却也有些舍不得把视线从 她修饰后的美丽身影上移开。
卫静云察觉到他的注视,笑弯了两瞳清泉。今天 这一身累赘最大的收获就是他欣赏的眼光了。
“你愿意信守上述承诺,并一生一世爱护、照顾她 吗?”神父嘹亮的嗓音在礼堂中洒开。
桑文生点头,目光继续与她缠绵。
“你愿意信守上述承诺,一生一世爱护、照顾他 吗?”神父转向女方。
卫静云一哂,却没有任何矜持地点了三次头。
“妈妈,你一直点头、傻笑做什么?”
桑榆洋扯着妈妈的手臂问道,只是拄意力随即被 宾客们所拉的礼炮引去了注意,“婆,我也要玩那个, 给我一个。”
穿着西装却坚持不打傻瓜领结的小身影,爬过妈 妈身上,朝外婆伸出手。
“喏,只能'一个'等会舅舅和舅妈走过来时,就 把礼炮上的线向后一拉,就会跑出许多彩带了。”柳玉 真向外孙交代道,眼睛却揶榆着发窘的女儿。
别人结婚,你那么投入做什么?
卫静云轻咳两声,发出一种喉咙不舒服的声音, 把注意力转向卫洋平和夏雅妮。高大痴情的弟弟总算 抱得娇小甜美的佳人归门了!
婚礼的气氛总是一片美好,即使繁琐的准备工夫, 冗长的仪式过程足够让人却步一年,但当新郎、新娘 在鲜花彩带的簇拥中走向教堂外的蓝天白云时,你会
相信所有的婚姻都会如同童话故事一祥的美好。
卫静云抱着正研究礼炮构造的儿子,轻轻地叶了 口长息,再度把目光转向坐在女方席位上的桑文生。
所有的童话故事,王子总会在打败恶龙、女巫或 者是坏人后,再风风光光地迎娶公主进门。可是,在 她和文生的故事里,她却一人分饰两角。 公主和巫婆都是她!
文生正偏头和身边一位长者谈话,没有注意到她 突如其来的愁惑。卫静云看了眼他的轮廊,又低头瞄 着腿上的儿子。
一个工厂生产出来的货品嘛!
文生因为手术延后而晚了半个小时进礼堂,所以 还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儿子榆洋。
她刚才哪来的闲情逸数和文生眉来眼去?想她昨 晚光是预设他们父子俩见面的情景,就把自己吓了个 半死。
“舅舅来了。”桑榆洋跳下妈妈的膝盖,看在她今 天穿得很整齐的份上,他才让她抱的。他跑向走道两 旁,小手兴奋地拉着礼炮的白线。
踩在红毯上的新郎停下脚步拍拍侄子的头,而桑 文生恰好结束谈话,目光自然随之停在新人的身上及 旁边的小孩。
我的天!一向在公开场所不轻易动摇表情的桑文 生,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盯住那个小男孩。
他的童年版竟然在他的眼前活动!
小男孩对舅舅微笑,一单一双的眼皮及略为鹰勾 的直挺鼻梁配上薄薄的唇,无一不像他!桑文生转头 看向正在瞄地板的卫静云,她去哪领养到这样一个小 孩!
“你儿子长得和你一模一样。”方才与他交谈的长 者说道。
桑文生扯了个笑,目光依然定在孩子身上。他们 俩相像程度甚至让他怀疑有人借了他的基因复制了一 个小的桑文生。
待新郎新娘在人群中踏着恭贺之声向前走去时, 桑文生立刻起身朝卫静云走去。
“果真是他的亲生小孩,静云会不告诉他真相 吗?”疑问在他脑中响起。
他立即否认了这个念头,她坦承老公是假的、未 婚夫是假的,她也承认七年来只交了一个男朋友,却 因为对方深情款款地碰触她的嘴唇,她当场笑瑭喷出 一滴口水而宣告分手——她却从没坦承,她为他生了 个儿子。
一定只是恰巧罢了!桑文生告诉自己,她不是说 过他大可以带孩子去验DNA来证明榆洋不是他的小孩 吗?
他相信她不会二度背叛他的信任。
桑文生的思绪还凌乱着,脚步却己经踩到了卫静 云面前。
“嗨。”卫静云紧张地用发抖的右脚压住战栗的左 脚。
“伯母。”桑文生朝柳玉真打了声招呼。他曾在卫 洋平的店里看过这个开明的妈妈——身劲装地大唱卡拉 OK。
“榆洋,过来。”柳玉真唤了孙子一声,“呃,呃 ......叫叔叔。”
两双相似的眼眸互相对看。
桑文生出人意外地蹲下身与孩子的视线等高。他 伸出手说道:“你好。”
“叔叔好。”桑榆洋很绅士地伸手和他握了两下。 嗯!颇有受尊重的感觉。只是嘛——桑榆洋搜寻着记 忆中认识的大人,突然冒了句:“叔叔,我曾经看过你 吗?”
这个叔叔好眼熟哦!
“我想没有,不过你每天都在看一张和我很相像的 脸庞。”桑文生指着榆洋的脸说道。
“原来是我们长得很像啊。”桑榆洋点点头,笑着 问妈妈;“你觉得我和叔叔像不像?”
“像。”卫静云不敢做太大幅度的表情,就怕自己 发抖的嘴唇,会忍不住呱啦啦地说出真相。
然而她的老妈却没打算让她太好过。
“文生和榆洋走在一起,绝对没有人会相信他们没 有血缘关系,你说是不是啊!静云。”她就是弄不懂女 儿干嘛像小媳妇怕被揍似的,硬是不肯说出真相。
“是啊。”卫静云磨着牙齿说道,立即拉着儿子想 往外冲。
“榆洋幼稚园下个星期不是有个园游会吗?到时候 可以请文生和榆洋去报名参加那个“谁和爸爸最像, 的比赛嘛!他们一定会赢得冠军的。”柳玉真右脚一 跨,刚好挡住女儿的路。
真个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叔叔不是我爸爸啊。”桑榆洋努了努嘴,看着三 个大人怪怪的脸,比小朋友吃青椒的祥子还丑一点。
“现在不是你爸爸,以后就会是了。”柳玉真再次 先声夺人。
“妈,别在一堆人面前说这些。”卫静云皱了脸, 看见几座活动式广播电台往这里走来。命休矣!
“叔叔要当我爸爸吗?”桑榆洋抬头看着一身笔挺 西装的桑文生。嗯!这个叔叔比以前追妈妈的王叔叔 干净多了。
“你愿意我当你的爸爸吗?”在孩子面前,桑文生 伸手握住卫静云的手。
怎么这么冰?桑文生把外套覆上她的肩。
他有些意外自己说出口的问句,却不后悔问出那 句话。卫静云滑溜得像鳗鱼,需要一点技巧才能捕捉 的住。
他的爱情以婚姻为终点,这些时日的她却有意地 躲避一切承诺!
他下周要回美国,而他要带着她还有孩子一块回 去,桑文生诚心地朝小家伙伸出另一只手。
“我不喜欢人家摸我的头。”桑榆洋试探性地发言。 他的头发又不是卫生纸。
“我小时候也不喜欢。”桑文生失笑,看来这个孩 子不止外表像他。“我也不喜欢大人拿糖果给我。”
“我也是。”小手逐渐接近大掌。
“还有什么问题吗?”小手停在一公分外就此止住。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本事哄一个娃娃,所幸榆洋比一般 小孩未的早熟些。
“如果你娶了妈妈,那我不就要改姓了吗?”老师 说小朋友都是跟着父亲姓的。“你姓什么啊?”
“我姓桑。”他好奇卫静云让孩子冠了什么姓氏, 她曾经把她母亲向大家宣告的那套“英国伦敦落难记” 说给他听过。
该感谢伯母编了这个故事吓阻了部分有心男子, 适度装扮的她有着向日葵的明媚。桑文生伸手揽过卫 静云的肩,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颤抖。
“好棒。”桑榆洋倒挺开心的,他的手主动地攀上 桑文生,而且开始领队向门口走去。“那样我就不用改 姓了,我己经习惯别人叫我桑榆洋了。”
桑文生顿下了脚步,手掌微用力地裹住童稚的小 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