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质一点好不好,要是被我的学生们知道老师 的娘竟然口出秽语,我的面子往哪里摆。”
“你那群蛮牛王子、公主一定会举双手赞成我的 话。而我起码不会像他们一样说出关公一手拿关刀、 一手在自慰的淫词秽语。”柳玉真大摇其头,感叹着世 风日下。
“现在十几岁的孩子哪还是什么纯洁的小绵羊,他 们都是可以吃掉小红帽的大野狼了。”卫静云也跟着叹 了口气。
“你还有脸附和我的话,就是你们这些人没事写什 么爱情小说煽动少女情怀,变相引导性观念开放!男 主角一摸女主角,女主角就腿软呻吟,这没道理嘛!” 去年女儿开始以写爱情小说为副业后,柳玉真就开始 对市面上琳琅满目的言情小说进行市调。
“老妈,你少嘲笑小说惰节了。以前老爸在世时, 你们俩还不是常常眼角含春、四目交接后就相依偎回 房。”卫静云调侃着老妈。
而自己和文生不也曾经如此吗?
“不跟你一般见识。”柳玉真闪躲着话题。“榆洋 呢?”
“睡觉了。”
“他又问起他爸爸了?”每次孩子一问起他爸爸, 静云就高压政策地逼他上床睡觉,然后再一个人对着 儿子的睡脸发上大半天的呆。
卫静云拍拍身旁的座位,“老美女,这里坐。”
她和妈妈向来无话不谈。
“小辣椒,什么事?又在想他了?”柳玉真拍拍女 儿的肩。
“除非榆洋去整型,否则我这辈子都很难忘记文 生。”卫静云把头靠向妈妈的肩头。
需要一个肩膀依靠时,她会特别想念文生。
“你还是不打算让那个医生知道他的骨肉流落在 外?”
“有什么好说的。他骗我在先,隐瞒我在后,我除 了对儿子有些愧疚外,对那个人倒是没什么歉意。”她 依然竖持着。
七年前,当她像只快乐小鸟一样地飞出医院大门 时,正巧碰到一位中年东方妇人正在柜台和护士比手 划脚。好心又有些鸡婆个性的她,脚跟一转就走到了 妇人身边,询问自己是否能帮上忙。
妇人带着高兴的笑容告诉她,这是她到美国后, 第一次自己搭车出门,来医院是为了看看近来似乎很 忙的医生女婿。
“我女婿是有名的肾脏医生哦。”妇人的台湾腔调 高兴地说着。
“哪一位啊?”她当时礼貌地问。
“桑文生,你听过吗?”妇人看著她震惊的脸说道。
“他一以前帮我朋友的亲人开过刀。”她不知道 自己当时哪来的力气把话说完。
“天公实在是疼憨人。我这个女婿爱家、疼我女 儿,还把我当成自己的妈一样照顾,我的肾脏病也是 他帮我控制的。你说他是不是很孝顺?”妇人寻求她的 认同。
“我以为桑医生离婚了?”她稳住自己发软的双眼, 力作镇定地问。
“你乱讲!不可能。”妇人睁大眼,生气地瞪着她。
“我也是听说。”她的声音愈来愈微弱。
“胡说八道!他们三个月前才庆祝结婚两周年,我 女儿送了个水晶飞机给他。”妇人小小的脸不高兴地皱 成一团。
她扶住柜台,一阵晕眩让她几乎倒地。文生没有 离婚?
她看过那个水晶飞机,就在书房的桌子上。可是, 文生的屋子里没有女人用品啊!她告诉自己。但是 一屋子里却有一间她未曾进入的客房。
“你女儿怎么没有陪你来?”还不想相信妇人的话, 她用最后的理智问道。
“她到芝加哥去探望弟弟了,顺便参如两个月的会 计研习。我的身体不好,所以没跟她去。”妇人话中所 提供的资料和文生告诉她的完全一样:他的妻子读会 计,而且有个弟弟。
她不记得那时为什么没有一路哭回文生的家,她 所有家当都在他的卧室里,包括她的人!
她只晓得当她一脸茫然地冲回文生的房子,推开 客房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里将不会再有“桑文生” 这个名字!
所谓的客房,有着女性的衣服、保养品,甚且连 生理用品都一应俱全。
面对一室的铁证,她还能说什么。
于是,留了纸条,写下——只是一场游戏。
她飞回了台湾。
“你不会睡着了吧!”柳玉真打了下卫静云的头, 打断她的出神。
“我没有睡着啦,我只是想起那天打开他老婆房间 时的心情,他也真敢,把我直接带回家,不怕他老婆 心血来潮回家捉奸正着。”卫静云抱着妈妈的手臂。
这些日子走来,妈妈早己是她的最佳倾听著。她 和桑文生的交往、她发现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做出 生下孩子决定的当时,妈妈都全程参与且分享了她的 喜怒哀乐。
“也许他们早形同陌路了,否则干嘛分房睡?”
“那天他岳母本来还要把他们全家福照片掏给我 看。如果你看到他岳母那种幸福美满的笑容,你就不 会这祥认为了。”卫静云苦笑地咽下口中的苦水。
七年了,每次想到自己的感情曾经被那样凄惨地 玩弄过,她依然会难受地无法成眠。
“我还是觉得你当初不该落荒而逃,你不和桑文生 谈谈,怎么知道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呢?”柳玉真把弄着 女儿已长及背中央的长发。“他不是去找过君兰问你的 住址、电话吗。”
“被人玩弄已经够屈辱了,我不要再去面对他的虚 情假意,还好我交代过君兰,要她拼命装傻。妈,人 好可怕,他怎么能够那样若无其事的抱我、吻我,还 敢替我找当地的学校教职。”静云打了个寒战。
“这就是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你冲动的像头 西班牙斗牛!也许桑文生当时正在办离婚,所以才敢 带着你出入住宅还有医院。你什么都不问清楚,吃亏 的不是自己吗?”
而这头西班牙斗牛从美国回来后,一度像行尸走 肉,直到知道自己身怀六甲后,才又回复为那个活泼 骄傲的女儿。柳玉真看着年龄增长、添了妩媚的女儿, 丢掉了大眼镜,留了披肩的发,不开口的女儿有资格 当选学生的梦中情人。
“妈,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卫静云低头看着 地板。
“你又怀孕了?”柳玉真存心逗愁眉苦脸的女儿开 心。
“什么嘛。”卫静云捶了下老妈。唇边的笑只维持 了几秒钟。“你知道吗,我一直不忍心打破你的幻想, 但是事实就是你女儿'真的真的'被一个高明的爱情 骗子玩弄了。几年前,君兰在美国看过他们一家人在 饭店中吃饭,替他的妻子庆生;一对即将要离异的夫 妻会如此慎重地为彼此庆祝吗?”
才将这些藏在心中多年的活告诉母亲,她的唇边 却尝到咸咸的泪水。
她哭了吗?卫静云看着一颗水珠自下颚滑落至她 的棉衫,在棉衫上留下了圆型的水渍。
“别为那种混蛋浪费眼泪。”柳玉真揽住女儿的肩, 女儿只是流泪而不哭出声的模样,让人难过。
静云还是在意那个桑文生吧!否则怎会在这些年 来拒绝了那么多的追求。
“我没事的,可能是刚刚喝太多水了。”卫静云勉 强地将嘴角上扬。
“随便你怎么说啦!在老妈面前就别装了。”
“有时想起来,还是觉得他好可怕。怎么能够在两 情相悦时,用上那么深的心思,他从不曾提过他和妻 子离婚,只说他们分手了,而我却从来不曾去深究, 傻呆了,对不对?”她吸了吸鼻子,笑得惨兮兮。
“不傻,起码可以写到你的小说里赚人热泪。对 了,你最近在班上搜到你自己的小说了吗?”女儿心血 来潮开始写爱情小说,就是希望能在课程中、晨检时 搜到她的小说。
很奇怪的理想,不过能让女儿分些心去做其他事, 总比她一天到晚盯着儿子感伤来的好一点吧!
“我想这辈子都不可能搜到了。我的东西太八股、 太无聊、太发于情止于礼,一点都不激情,谁要看 啊!”她甩甩头,不愿再想起那段痛苦的往事。为桑文 生伤神的日子,早就过了。
有空感伤,还不如多写点小说赚外快。
“你这是在褒自己,还是在贬自己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绝对不会成 为什么主流作家就是了。老妈。”她唤了柳玉真一声, 仍有水气的眼眸闪着光。“其实你比我还有写小说的天 分哩。”
“是吗?”柳玉真当场坐直身躯,得意地拉拉衣领,
“原来在你的心目中,妈妈的文学造诣是很高的。”
“是啊!而且你还身兼编剧、导演、演员三种角色 耶。”卫静云站起身为她鼓掌,看着老妈的一脸错谔, 她素性仰头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