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瞎了眼吗?没瞧见她一直在挣扎!”绿衣手插腰。
“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到他的放手只会引来她更多的自伤!他做不到;被当成采花恶贼他也认了,他就是要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她。
“胡说!情丝又不是三岁小孩,怎幺会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幺?”绿衣不停摇着情丝的肩。“情丝,你快点儿告诉他,你不喜欢被他碰,叫他放手!”
袁青风对着绿衣大吼:“别一直摇晃她,她会受伤的。”
绿衣才不管他,她非让情丝主动开口拒绝他不可。“情丝,你说话嘛!快叫这个混帐走开,滚出‘绝情苑’。”
严情丝原本深陷迷雾中的神智乍闻“绝情苑”三字,打灵魂里透出一股震颤。
“绝情苑”,她多年来的理想、责任,以及……负担。
打娘亲死在她怀里后,她就告诉自己,终此一生,她要奉献出所有的生命与力量来阻止更多如同娘亲一般的悲剧发生。
同时亡母临终前的嘱咐也似一道铁锁般,紧紧束缚住她的人生;为了不违背娘亲的遗言,她发誓今生今世永不信任男人。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她因在娘亲为她设下的牢笼中,虽然安全,却养成她再也碰不得男人的毛病。
起初她并不在意,天下男儿皆薄幸,远离男人对她或许是件好事;偏偏袁青风出现了,这个言行粗鲁无礼、却又体贴入骨的男人以着他霸道的温柔进驻了她的心。
她知道他爱她,她也想回报他的爱,但她做不到,男女间的肌肤相亲令她觉得恶心欲呕,好难过、好难过……
“放手啦!情丝是我的,不准你来抢。”绿衣不死心地继续跟袁青风抢情丝。“情丝,你说句话嘛!情丝……”
“吵死了!”裒香风横她一眼,却愕然地发现怀里的情丝正在发抖,虚弱得像随时会昏过去。“情丝,你怎么了?”
严情丝的娇躯抖如秋风中飘零的落叶。被男人碰触的记忆、亡母的叮咛,以及她见过的恁多悲剧幻化成一头凶猛恶兽,威胁着要将她撕吞入腹。
她再也承受不了这种痛,她想消失、或者干脆发疯,只要这股痛能不见,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袁青风低沉有力的声音却穿透可怕的迷障,在她身边旋成一道保护网,让她免于受到苦痛的折磨。
他承诺着要疼爱她、娇宠她、给予她一份极致的幸福。他不是个会说谎的男人!她想,她应该可以相信他。
可是偏偏她的心仍感到恐惧,恁多的前车之鉴让她明白这世上并没有天长地久、永远不变。而当她习惯了快乐与轻松之后,再让她骤然失去一切,她会比现在更痛苦的。
她不要,她不要再度品尝身心一起被撕裂的剧痛!
“情丝!”绿衣趁袁青风专心审视情丝的异常,无暇他顾之际,将她抢了过来。“情丝,你别怕,有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那个臭男人!咱们别理他。”她对袁青风做个鬼脸,气得他横眉竖眼,差点就破了不打女人的戒律。
“你没发现情丝不舒服吗?快把她还给我。”袁青风暴跳如雷。
“就是被你抱着,她才不舒服的。”绿衣啐他一声,转向情丝。“放心吧,情
丝,有我照顾你,你很快就会好了。”
是这样吗?远离男人她就会好了?可是她喜欢袁青风啊!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到心都痛了。
“青风……”无助的泪滑下严情丝面容,她顿觉腹里一阵翻涌,忙不迭推开绿衣,蹲下身去痛苦地干呕了起来。
“情丝!”绿衣吓得大叫。“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她无法回话,只能不停地干呕,好象这样子,就可以把心里的痛都给吐出来似的。
“情丝,你振作点儿,情丝……”眨眨眼,绿衣忧心得泪流满面。“情丝!你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要有个万一,呜……我们该怎么办?”
对啊!她得振作,她还要照顾整室“绝情苑”呢!严情丝告诉自己,也绝不能倒下去。可是……这种好象要将体内脏腑都给呕出来似的痛苦已快将她击溃了,她好痛、好痛、好痛……
“你要坚强啊!情丝。”
“情丝,无论如何你不能丢下我们不管。”
“情丝,我们需要你,你一定要振作才行。”
“没有你,我们不行的,情丝。”
原本一直立在一旁看热闹的众人,见生命中的支柱似要倒了,无不慌成热锅上的蚂蚁。
袁青风再也受不了了。“你们够了没!”如雷般的大吼吓傻了一干哭哭啼啼的女人。“自己的人生自己负责,情丝只是个人!她不是神,不可能照顾你们一生一世的;她也会有累的一天!她需要休息,况且她才十八岁,你们到底想把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他粗暴地分开人墙,重将情丝抢回怀里。
她虚弱的身子瘫倒在他怀中,被他平地一声雷吼震出了半丝理智。“我也可以休息吗?”茫然无助的声音像缕飘扬在半空中的细丝,随时会断掉。
霎时,袁育风心痛如刀割。这个可怜的女人,她已经快把自己的生命给燃烧殆尽了,却还不晓得自己也拥有软弱的权利。
“你休息吧!放下一切,安心地休息。”
真的可以吗?她不知道,可是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累到她已无暇顾及其它,而且袁青风的怀抱好温暖……不知不觉间,她合上了眼,将自己交到他手上。
袁青风搂着她,像怀抱一件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不忍让她受到半分惊扰。
她值得这样的对待,因为她是个再好不过的女人。
第十章
就算不愿意,很多事情还是得去面对。
严情丝明白,所以她不再逃避了。昏睡了两日夜后,她在袁青风端着一份美味的早膳前来探视她时,亲手揭开了横梗在他们之间的藩篱。
“你应该发现了。”
袁青风流畅的步伐一踬,将早膳放在前厅的茶几上,走入内室,唇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
“稍微猜到了。”
“我无法忍受男人的碰触。”她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脆弱。“在遇见你之前,我严重到与男人擦身而过都会觉得恶心。但你不同……我喜欢你的吻、喜欢你的怀抱,可是再进一步……对不起!我办不到……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我就是受不了……”
他低下头!纵使早有臆测,但是亲耳听见她说时,心头那股抽痛依然无法减轻。“因为你爹娘的关系?”她的身世他早听三弟青雨说过了,而会造就出她这样特殊的人格,同时融合着坚强与脆弱,她过去的经历必有关系。
她点头、又摇头。“一半一半;娘的遭遇让我痛恨男人,‘绝情苑’姊妹们的不幸使我畏惧男人,然后,不知不觉间,我就变成这样子了。”
他默然半晌,心头的痛楚与酸涩交缠着。他是如此地爱她,可是……他永远也不可能跟她成为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
“不能试试看吗?为了我。”
“怎幺试?”
“暂时放下‘绝情苑’,与我过一段不一样的生活,这期间我保证不逼你,直到你解开心结,愿意接受我为止。”
“你知道的,我放不下。”她摇头,神情是如此地疲累与憔悴。
他早知会有这种答案;她的心结太深了,配合着她强烈的责任心,他连半点机会都没有。
“对不起。”严情丝低垂着眼帘,轻喃的嗓音如泣如诉。
“你该晓得,这是我最不愿听到的话。”他握紧拳头,心痛得全身颤抖。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明明是如此相爱,却注定无法在一起,他该找谁来为这桩悲剧负责?杜康宁,还是“绝情苑”里那群软弱到只能把人生系在一名十八岁女孩身上的笨女人?
所有的人都该死,而最该死的却是他,因为他让她哭了。
无声的泪不停滑下严情丝面容,然后滴落地面,不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她心中的痛也能如此,那该有多好?
但那偏偏是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那些痛苦早深深烙在她心版,除非她死,否则它们是永远不可能消失的。
“别哭了。”他低吼。多想将她揽进怀里,温柔地慰哄她、吻去她伤心的泪水,可他却只能呆立在原地,因为一碰到她,他就会忍不住想要她,结果是,他只会伤害她。
她抬起迷蒙泪眼哀哀地望着他。“原谅我,我……我不能……”无论她多想投入那堵宽广的怀抱中,但那永远不可能属于她,最终她只能放手。
袁青风绝望地吐出一口长气。“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逼你,你好好休息吧!”他转身走了出去!每踏一步,心就挨上一鞭,不多时,他已伤痕累累。
严情丝痴痴地凝望着他的背影。她最爱的男人就要离开她了;从没想过会有这幺一天,她对一个男人付出了真心,并且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