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游,别让我等太久。」
夜游再怎么迟钝也听得出裴尊攘的口气已有些不耐,但她真的不敢把手伸进去,这 下该怎么办,怎么办……咦,有法子了!
「唉……好疼,我脱臼的膀子怎么突然疼起来了。」夜游煞有其事地扶住膀子,演 技是既生动又自然,而且她也有自信能把裴尊攘唬得一愣一愣的。
「哦?妳过来,我替妳看看。」裴尊攘眸中乍然闪过一道邪光。
哈,他果真上当了,不过,她还是得谨慎小心。
于是,夜游苦着一张美极了的小脸,扶着右边臂膀,在离裴尊攘约二步之距处停下 。
不知怎么搞的,她突然觉得心里毛毛的。
「站那么远,我怎么替妳看?」
裴尊攘话声一落,竟然没有任何征兆的骤然出手;夜游连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转 眼间就被他抓到跟前,而且他所扣住的部位正是她脱臼的伤处。
也许是裴尊攘的动作来得太快、太突然,夜游竟怔住了。
「是这里疼?」
裴尊攘的五指开始收拢,其指间逐渐加强的力道令夜游顿时清醒过来。
「不、不是那里疼,你快放手。」可恶,她的臂伤才刚好,他就捏得这么用力,万 一旧疾复发,那她不就又要喝苦药了。
「妳确定?」裴尊攘带有某种恶意的嗓音又起。
「确、确定,你的手快拿开……」她并不是伤口疼,而是她的骨头几乎快被他给捏 碎。
裴尊攘是把手移开了,但下一刻……「那是这里啰?」谁知他并没有收手,反倒将 五指往下移至到她的手肘处,紧紧箝住不放。
这下夜游犹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分明是故意捏痛她的,根本不是真正关 心她的伤势。
「怎么不答话?」裴尊攘问道,俊颜上诡异地绽出一抹若有似无的残笑。
「被你这么这么一抓,我好象都不痛了……」她皱着小脸,颤声说道。
「是吗?」
「是……是。」再继续被他抓下去,她的骨头肯定会全碎。
「既然如此,妳还杵在那儿干嘛?还不快去做。」裴尊攘的手终于收回。
就在夜游松了口气的当时,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又教她为之傻愣。她明明挺聪明的 ,为什么老是听不懂他的意思。
下意识的,夜游循着他的眸光往右方一瞥后,霎时懂了。
「你还要洗脸!」惨了,她还是躲不过。
「妳说呢。」裴尊攘嗤笑。
夜游讪讪地望着他,又瞄瞄水盆。
「请妳帮我洗个脸,难道还要我三催四请的吗?」
「可你自己不是也有手──」裴尊攘眼中一闪而逝的冷冽,令夜游的声音霎时断掉 。那是什么眼神,想揍她吗?
夜游本想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但裴尊攘只消一个挑眉的动作便让她破 功,而且双脚还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该死,妳不是常说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屈屈一个臭男人就把妳吓成这 样?
「都过了那么久,这水应该不会烫人了吧?」
迟疑半天,夜游最后还是慑于他的淫威之下,她把手伸进水盆里。
「呀!」不期然的,当指尖碰到水的那一剎那,她陡地大叫出声。
守在外头的姚振闻声后立刻推门闪入,但裴尊攘一个眼神马上就让他退了出去,不 过在离开前他还是不友善地瞪了夜游好几眼。
「月游,如果妳这么不甘心,那妳可以立刻滚离幽夜山庄,本少主不想要一个成天 只会尖叫的无用女子做我的贴身奴婢。」
正庆幸热水已不再这般烫人的夜游,听他这一番话,恼意瞬间被挑起,瞠大的澄眸 更是冒出点点的火花。
砰的一声,她的小手用力拍击桌面,恨恨地瞪着他那张恶魔般的面容,怒道:「对 ,本姑娘是不甘心,但我到底有没有用还轮不到你来评断;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我讨 厌幽夜山庄,更讨厌你!」
「哼,本少主也没要你喜欢。」裴尊攘如刃的眸光直盯住她涨红的小脸。
「什么……什么喜欢,我的意思是说──」她似乎对喜欢二字挺敏感的。
「好了,既然妳已经把话摊开来说,那妳现在就可以走,恕本山庄供奉不了妳这尊 大佛。」裴尊攘冷冷讥道。
「哼,走就走,你以为我非得待在幽夜山庄不可吗?」夜游撂话的同时,前脚已经 跨出门槛。
「那就请便吧,反正本少主从没奢望过妳会遵守承诺。」
裴尊攘后面那句话果然带有强烈的震撼力,夜游抬起的后脚瞬间踩回原地,就连已 经踏出去的前脚也跟着缩了回来。
「怎么,妳不是要走?」他的口吻是嘲讽的。
重新面对裴尊攘的夜游是恼羞的、恶狠的,横眉竖眼的她,恨不得离这个恶魔远远 的,最好老死不要相见;但她却不能够这么做,因为她不想被他瞧扁。
捏紧的手松开,夜游冷着脸,将白巾浸水后拧干,慢慢走近裴尊攘。
当夜游要把手中捏成一团的白巾往他脸上盖住时,裴尊攘轻哼,一个伸手便把她手 中的白巾抢下。
随意擦拭一下冷峻的脸部后,裴尊攘即将白巾丢给一旁闷不作声的夜游,「妳可以 下去了。」
夜游动作僵硬地端起水盆,转身就走。
「记住,洗脸水以后不必用那么热。」在她离去前,他仍旧不想让她太好过。
「听懂了。」
***
夜游一出白苑,匡啷一声,水盆被她甩到地上。
就算飞溅出来的水洒了自个儿一身她也不在意,因为她快气炸了。
「月游,妳在干啥!还不快把水盆捡起来。」十分凑巧的,这一幕又被珠儿给撞见 。
当然,只甩水盆仍旧无法浇熄夜游心中的怒火,而适时出现的珠儿必须成为那个倒 楣的牺牲品。
所以,夜游弯身拿起水盆,然后再将水盆用力扔向一脸嚣张跋扈的珠儿;之后她便 心情大好地拔腿就跑,留下额头肿了个大包的珠儿失声咆哮:
「月游,妳给我站在,我非得好好教训妳不可。」
***
珠儿恨死夜游了。她额头上的浮肿过了二天才消,所以她更不想让夜游有好日子过 。
炽阳下、溪水畔,一名娇俏绝姿的女子就这么瞠大杏眼,瞪着一旁大约十人份的脏 衣服。
「这个死珠儿,竟敢叫我洗那么多发臭的脏衣服。」
夜游一手捏着俏鼻,一手夹起一件泛黄的单衣,然后就这么往溪水一拋,单衣很自 然地顺流而下,她也就可以少洗一件衣服。
只是,少一件衣服对她来说着实没什么差别,所以夜游在连续拋出近二十件的衣服 后,才得意地拍拍手掌,瞥向桶内只剩不到六件的余衣。
「哈,我实在太佩服我自己了,竟然能想出这么棒的点子。」
望着清澈沁凉的溪水,夜游再也忍不住下水的冲动,三两下就把鞋袜给脱去,露出 一双雪白莲足。
反正这里也没人。夜游是这么想的。
但夜游还是有身为奴婢的认知,虽然她不知道衣服该怎么洗,不过凭她的脑袋大概 也可以想象出来。所以她便自作聪明地把衣服全摊在大石头上,然后光着脚丫,在衣服 上踩来踩去……
五六件的衣服很快便被她「洗完」,之后,她玩水也玩累了,便这么往草地上一躺,舒服的直叹气。
想不到幽夜山庄建在这么隐密的山林里,外人若要进来恐怕还得费一番工夫。嗯,就这么决定了,哪天她要是回宫,就要求父皇把幽夜山庄改辟成她的别宫。
睡意正浓时,某种直透她心魂的诡异目光令她的睡意瞬间全消,她猛地睁开眼睛, 直直望向占据她半个上空的裴尊攘。
乍见是他,夜游第一个反应就是惊跳起来,并急忙将鞋袜穿上。
运气真背,裴尊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有胆子赤裸双脚的妳,还会怕人看吗?」掩饰住眸中透出的情欲激光,裴尊攘环 胸冷嗤。
夜游虽及时压下怒潮,却仍旧忍不住挑衅回道:「如果少主想看,我可以再把鞋袜 脱掉,好让少主一次看个够。」
「这倒不必,妳那双脚,还是不要出来丢人现眼的好。」他牵牵唇角讥笑。
「裴尊攘,你──」
「嗯?」
「裴……少主说得是,奴婢这双脚还是不要出来见人的好。」夜游咬牙切齿的说道 。
风水轮流转,裴尊攘,你就不要有这么一天。她忿忿地拿起桶子,转身就想离开, 因为她知道再和他交谈下去,自个儿八成又会气到吐血。
「慢着。」
「请问少主还有什么吩咐?」她露出贝齿,扯出一抹极为难看的微笑。
「去把妳丢在河里的衣服全捞上岸来。」裴尊攘的话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夜游不可置信地直瞪着他,木桶乍然坠地。
「你、你看到了?」
难道连老天爷都站在他那一边?她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