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的确是挺忙的。」他故作平静地轻抚她的头发,但内心却为她这句话而深 深震撼着。
没错,他是累了,这十七年来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要为他的家人报仇雪恨,若不是武 越王一直要他等待时机,他也不会忍受那么漫长的时间。
不过,他不信天真到几近愚蠢的夜游能看出他的疲倦,她或许只是因为他许久未曾 踏进房门而向他抱怨罢了。
「没有人能够帮你的忙吗?」她轻问,眼中有了迷惑。
他顿了一下,继而诡异地道:「有。」
我还在想这个话题该怎么绕才好,没想到妳就自动送上门来,真不愧是我的好妻子 。裴尊攘暗暗哼笑着。
「谁?」
「妳。」
「我?那你快说,我能帮你什么忙。」她立刻抬起头,一脸兴奋地瞧着他。
裴尊攘别具深意地道:「其实,这也不算是帮忙,而是……」
「而是什么?你快说呀!」夜游反倒心急如焚。
「妳先别急,这事儿妳是绝对跑不掉的。」没有妳这位主角,这场戏就没法上演了 。「妳的大皇兄最近摔了马。」
「什么,那他有没有受伤?伤得严不严重?他……」
「听我说完。」裴尊攘修长的手倏地点上她的唇,教夜游不得不闭上嘴,「大皇子 无事,只是得躺在床上个把月才行。」
「那我得进宫探视他。难道你要我帮忙的事,跟大皇兄有关?」夜游一脸狐疑地瞅 着他。
「没错,我正是要妳进宫探望妳的大皇兄,毕竟他是夜国未来的皇帝,自是不能出 一点差池。」他话中带有几分嘲讽,就连神情也透着一抹诡异之色。
正担心着大皇兄伤势的夜游,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可我还是不懂。」
「大皇子虽然无碍,但在床上躺那么久也不是件挺高兴之事,而我们府里正好有一 味能治筋脉损伤的上等圣品,所以……」
「我晓得了,你是要我送药去给皇兄。」原来尊攘那么关心大皇兄的伤势。
「大皇子贵为储君,除了御医所开出的药方之外,应是不会随意服用臣下所呈的药 膳;所以还是必须藉由妳,才能让大皇子明白武越王府的一点心意。」裴尊攘垂下眼, 一副很诚心的模样。
「那好,我明儿个就进宫去。」夜游爽快地应允。
「谢谢妳,游儿。」
「你用不着谢我,这本来就是我应当做的事。」她不好意思地笑着。
裴尊攘面对她含笑的眸光,唇角也不由得撇出一抹笑意。
「不过──」她突然敛起笑容。
「有问题?」
「这就是你要我帮忙的事呀?」未免也太简单了。
「呵,可别小看这档事,换成是其它人,连要踏进衒煜宫一步都不可能。」裴尊攘 一指点上她的眉心。
对于他的吹捧,夜游只是骄傲的一笑,并无反驳。因为尊攘说得没错,大皇兄的确 是满疼她的,倘若由她亲自送去,他准是会喝个精光。
然而,待明天过后,她才知道……一切将全变了样。
***
衒煜宫
「夜游,妳嫁得可好?」
太子妃亲切地拉过夜游的手,好生端详着她身上所散发出的风姿与喜悦。
「嗯。」夜游喜孜孜地应道。
「唉!三妹好,但本宫可不太好了。」躺在床上而无法自由行走的大皇子,忍不住 自我解嘲一番。
「殿下。」太子妃无奈一笑。
「大皇兄,这次三妹前来,可带了一样好东西,包管你马上就能生龙活虎。」夜游拍拍胸脯,一副很有把握的模样。
「哦,什么东西?」大皇子俊眉一挑,斜看着夜游。
夜游神气一笑,立刻从带来的竹篮里拿出一盅她熬煮了一个晚上的药膳,然后小心 翼翼地端上去。「喏!就是这个。」据尊攘说,这药膳只要一服下,不用半个时辰就能 见到效果。
「什么?又是药膳。」大皇子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
「大皇兄,你就忍耐点嘛,听说这味药真的非常有效。」她定要大皇兄乖乖地把这 药膳喝下,一来是希望大皇兄的伤能早点痊愈,二来当然是尽快完成尊攘所交代的事。
「这……」
「殿下,这可是夜游的一番心意。」太子妃也说话了。
「好吧!既然是三妹的心意,那本宫也不好再推辞。」
大皇子叹了口气,将药盅接过。就在他低头欲就口时──
「请等等,殿下。」在旁一直没开口的太医,突然出声制止。
大皇子纳闷地侧望一脸狐疑的太医。
「请教三公主,这盅药是用哪几味药材所熬成的?」
「这重要吗?」太医这么问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会陷害自己的皇兄不成?
「对不起,三公主,微臣并无意冒犯,但微臣为顾及太子殿下的身体,还请三公主 体谅微臣。」
「本公主不知道啦!」哼!气死她了。
「若是这样,就请恕微臣失礼,那盅药膳不能让太子殿下服用。」太医说完,竟上 前从太子手中取走药碗。
「太医你……」眼睁睁看着辛苦熬了一夜的药膳即将被扔掉,夜游简直快气哭了。 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太医,把那碗药给我。」不忍夜游的苦心白费,太子妃想到一个好方法。
「太子妃,您想……」
「倘若太医不放心这药,那我就先喝一口。」语毕,太子妃果真舀了一匙半凉的药 汁喝下。
「太医,本公主可是大皇兄的妹子,你未免也太过小心了吧!」
「这……微臣职责所在,请三公主见谅。」太医期期艾艾地回道。
然而,剧变就在夜游挑眉噘嘴的时候发生。
「啊!」太子妃突然惨叫一声,脸色白得吓人。
「爱妃!」
「太子妃!」
骤然,整间寝宫乱成一团,唯有呆立在旁的夜游,抖颤着身子,满脸惊愕地看着一 丝丝鲜血从太子妃唇边慢慢流出。
***
发生此事之后,玄续皇帝把夜游软禁在怜玉宫。所幸太子妃只喝了一小口,在太医 紧急抢救后总算捡回一条命,但元气已然大伤。
「我差点害死皇嫂、我差点害死皇嫂……」趴卧在床榻上的夜游,感到罪孽深重地 不断谴责自己。
为什么那盅药会出问题,而且毒性还那么强?万一那时太医没制止,那大皇兄岂不 是……她不敢想象后果有多严重,只是她不懂到底是谁会在药里下毒。
这下可好,她非但帮不了尊攘的忙,还给武越王府惹出这么一个大麻烦。
不!她绝不能把尊攘给拖下水,有什么事就让她一人来承担。
「三公主……」
对,就让她顶下这个滔天大罪,就算父皇要赐她死,她也绝无怨言。
「公主。」
夜游偏过憔悴泛白的小脸,看着伫立在屏风前、一脸严肃的谭萧。
「你是来宣读圣旨的吗?」夜游像是看开般的一笑。欲谋杀当今太子,定是死路一 条。
「不是,皇上还未做下决定。」谭萧缓缓摇头。
「那你来做什么?」她不需要别人来可怜她。
「公主,难道妳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裴尊攘从中作祟。」他一直觉得裴小王爷有 问题,可惜就在他快要查出真相时,公主竟已无辜地成为他的一颗棋子。
「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作一切都是尊攘在作祟?」夜游倏地睁大一双红肿的眼, 凶狠的模样好象要把面前的谭萧给宰了一样。
「要妳送药膳来衒煜宫的不是裴尊攘的主意吗?而在事情发生后,他可曾来探望过 公主、关心过公主,甚至是设法营救公主?」
「他、他说不定已经……已经在做了……」
「公主,他若有这些行动,属下还会这么说吗?」公主她陷得太深了。
「你住口,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公主,妳非听不可,因为属下大概猜想得出,裴尊攘之所以会这么做,是要为十 七年前因贪渎案而遭灭门的邵丞相一家人报仇。」
「十七年前……邵丞相……报仇……」
夜游的十指因用力而深深陷进床褥。突然间,她忆起尊攘曾说过的一句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冷不防地,她的身子开始颤抖。
「先前被罢黜及处决的朝臣都和邵丞相一案有关,而在几天前惨遭灭门的方右丞更 是当时的刑部大人。」
她现在终于懂他那句话的意思了,但十七年前,尊攘不是还小,怎么会……
「其中还存有不少疑点,但在邵案中唯一存活的遗孤也不幸早逝,所以由与邵丞相交情匪浅的武越王代邵家报仇也说得过去。」
「等等,你是说,邵家原本还有幸存者?」
「说起来也真是造化弄人,邵家遗孤之所以存活,完全是因为公主您。」
「我?」毫无生气的眸子,有了些微的错愕。
「公主您的诞生,让皇上大悦而特赦天下,遂让邵家遗孤得以逃过一劫。」就在夜 游欲开口时,谭萧又继续接道:「后来邵家遗孤被武越王所收容,不过一年后,武越王 对外宣称邵家遗孤因思念双亲而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