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她承认了他们是父子?
不要啊!他凭什么?她哭着跑过一座座公园的时候,他在哪里?她拨过一通通碎心电话的时候,他在哪里?她在产房里和死神搏斗的时候,他又在哪里?
这些年莫莫生病、恐惧害怕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在,然后今天跳出来,一顿晚餐、几个玩具,他就要当起莫莫心中的神祇,凭什么?他连一点点资格都没有!
可是,若死亡那天来临,莫莫进孤儿院会比跟在他身旁好?他终是他的父亲,血肉相连,凭着这层关系,他该善待莫莫。
以悠的心飘飘荡荡,她抓不到安稳定点,选不出一条心甘情愿的路。
JJ JJ JJ
吃过饭,他们逛了玩具反斗城,绕进微风广场,回到家时,将近十点。
他帮莫莫洗完澡,半躺在他身边,有一搭没-搭,两个人断断续绩讲话,说说玩玩,-个话题拉对频率,越说越契合。
当以悠洗过澡,回到房间时,两人又笑闹成-团。
绕过床一端,她在莫莫身边坐下,送客的意图很明显。
可是他看不懂似地,仍旧和莫莫玩得开怀,一点离去打算都没有。
“莫莫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学。”以悠扬声,打断他们的热烈。
“好吧!睡了!”他脱去鞋袜,拉高棉被,关上电灯,和莫莫挤在同一个枕头上。
他的动作让以悠接不住话,傻傻地坐在床边定格。
“妈咪,让叔叔留下来好吗?他好累了。床很大,我们三个可以一起睡,不会挤,你放心。”莫莫安抚以悠。
这房子二楼还有其他房间,但自从父亲去世,她的身体状况变差,便很少上去整理,也是因为莫莫怕黑,不敢一个人独睡,于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局限在一楼。
抱着枕头,她靠在床边,摸摸儿子的睑,轻轻一笑。“睡吧!今天你好累了。”
两张酷似的脸、两个醉人微笑,她要用多大力量才能把他们拉开?
如果上帝要他们父子不分,她的反抗能产生多大效果?哪一天,事实揭晓,莫莫会不会怪她、怨她?
月渐偏西,莫莫进入梦境,弯弯的嘴角透露了他的好梦。
眼睛打开,莫鲁斯并没睡着,昏黄的床头灯照映着以悠瘦削脸颊。
一个冲动,他想拥过她,告诉她,他是可靠支柱,她可以安心依赖,但是躺在中间的莫莫,阻下他的冲动。
“为什么要加入我们的生活?”幽幽地,她问。
“我不知道。”他的直觉没有因由,就是想留在有他们母子的地方。
“你的‘不知道’非常困扰我。”以悠实说,她甚至不晓得他是不是在莫莫酷似他的五官上,寻到蛛丝马迹。
“我但愿自己能理出头绪,以悠,我曾经见过你吗?或者,我们有过交集?在你的印象中有没有我这号人物出现过?”这两天,他不断用这些话自问,可是要他在数百个女人当中寻回以悠的身影,对他,困难度太大。
“你是王子,我要是认识你这种特殊人物,就不会把你自记忆中消除。”
是的,他一直在她的记忆中,她没忘记过他,连一次都没有,她日日夜夜复习他的面容,到头来,才知道自己复习的是一场心碎。
“我们没见过面,为什么我会对你好熟悉?”
“也许我酷似你哪个女朋友吧!你的女朋友很多吗?多到让你联想不起我像谁?”问句出,她心里有着异样。
“我不否认自己很花心,多则一个月、少则三天,我身边女子来来去去,多到不胜数。”不是炫耀,纯粹是实话,在她面前,他不想说谎。
原来是这样,她该庆幸自己不在他的低标上吗?
“从来没有女人能留住你的脚步,让你在身边停驻?”
有过,曾有过那样一个女人,但他逃跑了,他用更多更多的女人来模糊那段记忆,直到他确定自己不复记忆,才敢回过头来思索这个触点。
但令人懊悔的是,事过境迁,无论如何,他都再也想不起那个女人、那一段。
莫鲁斯回避她的问题,跳到原议题。
“等我想出来为什么自己这么奇怪,非要赖上你们,一定第一个告诉你,眼前,请不要拒绝我加入好吗?我保证未来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伤害你们。”手交叠在她手上,自自然然,不觉异状。
她同眸,四只眼睛相交,以悠厘不清心中存着的是怨,还是思念。
他不晓得自己早就重重伤害过她,对他的保证,她还能再持有信心?
她被迫接受他的突然消失,是不是哪一天,莫莫也要无异议接受?
“我可以相信你吗?有没有想过,莫莫习惯你的宠爱、习惯对你依赖,哪一天,你一去当你的王储,他再也见不着你,你要他怎么适应没有你的日子?”
“找还没有想到这些……”他实说。
“离开吧!你没出现之前,我们生活的很好,请你提早退场,让我们早一点忘记你,让生活继续。”
她花好多工夫才建立起莫莫的独立,而他却用溺爱一点一点将它歼灭。
忘记你,这三个字引起莫鲁斯的强烈不满,没道理地,他反对他们忘了自己!
心在黑暗中波涛汹涌,他不要他们忘记自己,他要强势加入他们,他要在他们生命中成为不可或缺,他要……
他开始计画起明天,却没想过在这个计画背后,有他不愿意接受的束缚。
第六章
第二天清晨,莫莫起床,红红的脸蛋上满足幸福,他凑近以悠耳畔说:“妈咪,我作了一个好梦,好舍不得起床。”
“你作了什么好梦?”抱起莫莫,她坐在床缘。
“我梦见坐在叔叔买给我的遥榨飞机中,咻!飞到天空里,天空的云软绵绵、甜蜜蜜,比棉花糖还好吃,我收了一大块要带回来给你,你就把我叫醒了。”
昨夜她也作了梦,梦见若干年前的雨天,小船在河道中婉蜒,她在他的背上尽情欢唱……
歌词在她记忆中模糊,但那一幕、那个场景,在她脑海深镌。
和他一同变老,是多遥远的梦……他的出现,让两个从不作梦的母子,有了作梦的权利。
“谢谢你在梦中记得妈咪。”以悠替他换上制服,他帅气得像他父亲。
“妈咪,叔叔会一直留下来吗?”莫莫仰头问。
“我不晓得,不过,我想,他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一直留在台湾。莫莫,别对叔叔存有太多依赖好吗?否则哪天他要是回去,你心里会很难受。”梳梳莫莫微鬈头发,她记得那年,他用他的金发做手炼。
“我们可以跟他回去他的家啊!”他单纯天真回答。
“傻孩子。”
搂紧他,莫莫不晓得他们和他的距离在哪里,但她晓得,那道鸿沟是她永远也无法横跨的。
若干年前,她不知道他是王子时,她走不到他心间,现在……更加困难重重……对他,她早就放弃想法,虽然心兀自泛酸……
“莫莫,妈妈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好啊。”他没多想就答应。
“这段期间,我们都绝口不提妈咪的病好不好?”牵他的手走入浴室,以悠递给他牙刷和漱口杯。
“为什么呢?”咿咿咿咿……电动牙刷启动。
“我想忘记生病这件事,说不定假装忘记,身体也会忘记自己生病了,久而久之,病就自己好起来了。”
她的借口很差劲,但她不愿意让莫鲁靳知道她生病,就算演戏好了,她要在他面前演一个健康正常的……Angel。
“好,我们谁也不要提。”莫莫对母亲的说法掀起一阵希望。
“莫莫,再不上学要迟到了。”莫鲁斯采进头来,那张阿波罗般的阳光笑颜依旧,对任何女人,他始终有吸引力。
“妈咪,我去上学了。”在妈咪脸上轻啵一下,他和莫鲁斯约好一起上学。
望着二人背影,以悠鼻头微酸。这对父子连走路的姿势都像……她可不可以私心假设--他们是一家人?
JJ JJ JJ
回到房间,以悠整整床上被子,还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想想,门钤乍响,她走到门边,打开。
二十几个男男女女依序进门,抬桌子的、搬电脑的、做木工的、清洁的……她的大脑尚未转换过来,等清醒后,她忙走到二楼那群人当中。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并没有请人来装潢房子。”她的反对薄弱而无力,温柔的嗓音淹没在机械的发动中。
走到楼下,她试图找到能沟通的人,于是,她来到正在拆洗窗帘、棉被的仆妇身旁。“对不起,我并没找人来打扫家里。”
“对不起,是莫鲁斯先生要我们过来,如果您有意见,请先和他谈过好吗?”仆妇俨然是个训练有素的管家,她恭谨有礼地送给以悠一个软钉子。
“是他……”
他想怎样?彻底颠覆她和莫莫的生活?接下来呢?等撩拨够了,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句--拥有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