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说,等我想清楚我的人生在追求什么再告诉你。”她转移话题。
“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的人生在追求‘超自我’,在我心中,替自己描绘出一个成功的自己,那个方沂芹有微人成就、有丰硕财富,是个人人羡慕,却卯足劲都迫不上的角色。我要成为她,用尽我一世努力。”
“然后呢?当你赚进全世界的财富与名声,成为人人羡慕的角色之后,你会得到什么?”天灏下已抵住她的额头,轻轻摩蹭,爱怜地拥抱带给她安全。
“我会陶醉在成功的喜悦中,会满足、会快乐。”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只要追求到我想追求的,目的达到,我的人生就、就……非常快乐哕。”
“现在你不是方经理,没有钱、没有名声,告诉我,你不快乐吗?”
“我!快乐,但那是因为有你,哪一天你不在了,快乐消失,我就一无所有。”摇头,她想摆脱依赖念头。
“为什么你认为我会不在?说不定哪一天,你发现爱情在我们身上发生,说不定你会觉得其实单身不会比结婚好,于是愿意和我一道走进婚姻路,到时我将时时刻刻和你一起,谁也不准自己‘不在了’。”
“两个人时刻一起,就是爱情的解答吗?我爸很爱很爱我妈妈,到后来又如何呢?还不是琵琶别抱,他有了新欢、儿子,爱情对他不过是回忆。”
“我爱你,如果我不在了,我宁愿你有第二春、宁愿你再寻快乐,也不愿意你死守住曾经,绑住自己——这就是爱情。”
“你不认为我爸爸做错?”
“我认为他没错,你母亲是他一辈子不能弃舍的挚爱,不管她活着或是死亡,你晓不晓得,他一直把你当成你母亲,他想把你一辈子留在身边,不让你走。记不记得你第一次交男朋友,他有多生气?记不记得,大学联考时为填志愿,你闹到离家出走?是他过度的限制让你觉得窒息,毅然决然搬到外面独立。”
“连这个你都知道,你和‘那个女人’的关系还真匪浅。”
天灏没理会她的挖苦。
“这些话不是佳慈姐告诉我的,而是你父亲,我和你父亲是投缘的忘年交。我对方沂芹的了解,在认识你之前。”
“臭盖,连我都不敢说彻底了解自己,只凭几句道听涂说,你就认定自己了解谁,太托大了吧!”
他继续刚刚话题。
“你搬走后,他检讨自己的心态,才发现他死守爱情,不放过自己,便无法放过你。他爱你、要你幸福,首先他就必须找到自己的生活重心。后来佳慈姐加入他的生活,他重新学习快乐,小威的出生,冲淡他对寂寞的恐惧。但是他从来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母亲,如果你和他住在一起,你会晓得他每天要进书房一个小时,这段时间谁都不能打扰他,包括不懂事的小威都明白,这段时间是爸爸和大妈咪说话的时间,谁都不能吵闹。”
“他……和妈妈……”父亲没忘记母亲的事实,迅速化解她心中所有怨怼。
“是的,他爱你母亲,他对佳慈姐心有愧疚,但佳慈姐豁达体谅不介意,反而是你父亲的深情,让她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男人。他们包容彼此,在对方身上寻求安慰……”
“你也觉是我不对?”
“你太刚强、倔强、不服输,表面上看来你处处威风,但你是心虚的,我有没有说错?”
第一次有人给她下这样的评语,两颗晶莹被逼出眼眶,幸而他在她背后,看不见她的心动。
却不晓得,不经擦拭的泪顺着肌理滚下,滑到他的手臂上……天灏没说破,只是抱住她的手,拥得更紧……
“小时候有一个同学常欺负我,用剪刀剪破我的新衣服、拔掉我头上的蝴蝶结、偷画我的课本,起初我隐忍不发,直到有一次,她骂我是没妈妈的野孩子,我气背拿剪刀剪下她的辫子,闹到校方诸双方家长到学校解决。”
“你吓坏了?”
“不,我理直气壮告诉他们,没有妈妈不是我的错,她无权笑我。对方父母听我这么一讲,频频向我父亲说抱歉,从那次起,我学会面对坏人不能示弱。”
这个故事他听方大哥说过几次,并以此为例,教导小威不能害怕坏人,却没想过,这一段促成了沂芹的双面性格。“世上没有坏人。”
“却有恶人,对我而言萧音是恶人,‘那个女人’也是。”
“沂芹,放过自己吧!对自己好一点,就算追求到超自我,得到无数人掌声,却失去唾手可得的幸福,并不划算。”他为她的固执不舍。
她真的不爱自己吗?手覆上腰间的粗臂,这双手臂真能扶持她一世不离吗?她混沌……
在混沌中,她不得不承认,她爱上他……不再仅仅是心动……
第六章
萧音来访时,天灏正好从外面回来,手里抱着一整箱樱桃。
最近沂芹和孟孟迷上吃樱桃,一天两斤还满足不了两张贪吃的口。
“要咖啡还是果汁?”来者是客,天灏迎她人厅。
“我要咖啡不加糖,李妈妈煮的咖啡最好喝了,让人爱不释手。”
天灏笑笑,把樱桃拿进厨房,并请李妈送两杯咖啡上来。
“最近还好吗?”
天灏在她对面坐定,萧音却起身坐到他身旁,手勾住他的,描得鲜红的嘴唇翘起。
“我怎么会好?你把萧喻调到高雄,害我假期好无聊,只好上门来找你。”
“你的男朋友那么多,哪会无聊?”天灏将自己的手从她怀里抽回来。
“你在吃醋吗?好啊!你娶我,我马上跟那群男人说拜拜。”她的头又靠上。
“你年纪不小了,快找个好男人结婚,别让伯父伯母担心。”
褚萧两家是世交,天灏父亲去世前两家来往频繁,他和萧音从小一起长大,多少有姐弟情。
“没办法啊!我想嫁给你,你不娶我,我只好继续游戏花丛。”她说得似真似假。
“你还和那个有妇之夫在一起?”天灏关心。
“没吃!早散了,那种没出息的男人还是早点滚回糟糠身边,谁希罕他。”
天灏知道,在那群男人中,她对那个已婚男人用情最深,所以她闹过、吵过,没想到男人还呈选择回归家庭,这对萧音伤害很大,他不晓得该怎么劝她。
“你不累?在一大群男人中周旋,能得到你真正想要的吗?再过几年,就四十岁了,你会不会后悔自己浪费这一段?萧音,你真应该好好想想。”他苦口婆心劝说。
“天灏,你回来了吗?你看,我种下的樱桃子发芽了。”
沂芹和盂盂从楼梯上,一前一后咚咚咚跑下楼,手里捧着小陶盆,满脸兴奋。
“我要留着它给孟孟砍,我们家孟孟长大要当华盛顿,对不……”
声音在她看见天灏怀里躺着一个女人时,戛然而止。
喝!原来他又宽又大的怀里,可以收纳无数女人,原来他可以一边和她谈恋爱,边对其他女人温存!她气得鼻孔冒火,想杀人的欲望在皮下组织重升。
“是你?你住进天灏家里?谁准你!”萧音反应比她更快,从天灏怀里跳起,手指着她的鼻子问。
她看清楚了,是萧音。
“我为什么不能住进来,男有情女有意,他是孟孟爹地,我是孟孟妈眯,一家人不住在起,难道要分隔两地?”
沂芹走到天灏身前,拉起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宣示所有权般,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
要不是怕表演太费时,她不介意来场法式蛇吻。
“你真不要脸,还没结婚就登堂人室,你以为这样做男人就非娶你不可吗?”
“哈哈哈,没办法,我穷嘛,没本事学你,弄个美美的香闺,专等待已婚男人大驾光临。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浪漫浪漫!”
“沂芹,别说刻薄话。”天灏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往下讲。
“我们家杨臻就是让你这种女人教坏了,才敢反抗我。”
“幸好她学的是我不是你,否则你家萧喻就要绿云罩顶。”拔一下天灏的手,沂芹反嗤。
“你在暗示什么?我有让谁绿云买罩吗?我未婚嫁,和哪人交往碍到谁?”
“听清楚,我不是暗示,我是明指你淫乱污秽,你未婚嫁、爱和谁交往与我无关,但是欺负人家有夫之妇就是过分,法律可以鞭挞你、舆论可以惩治你,人人可以在你头上吐口水,大骂你不知羞耻。”萧音勾起她的斗鱼性格。
“那男人又不是你老公,你跳什么脚?等我招惹到你丈夫时,再来鬼叫也不迟。”
“是吗?看清楚、听清楚,这个叫褚天灏的男人就是我的老公,没事请你不要乱碰,他要是因你染上什么花柳阴花的,我的损失可太大了。”
“你要嫁,天灏还不见得要娶你呢,我不晓得你在得意什么,要是他肯降低标准娶你这种货色,几百年前,他的身份证配偶栏就有名字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