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松了他的黑毛虫,扰人节奏舒缓下来。
“是不是我长得不漂亮……或是……”
就这样她唠唠叨叨、自言自语将近半个小时。
当声音渐渐沉寂下来,寇磊回身,走到床边。
她睡着了,伸出食指,划划她姣美的唇形,丑丑的笑容从他嘴边扩散,这时间没人会看到破坏他俊美形象的笑容,所以他笑得很安心。
拉过她的棉被,晚安吻在她额上成形。
蠢蠢真的很麻烦,只不过麻烦得很……可爱!
“笨女生、笨蠢蠢、笨……妹妹。”侧躺在她身边,寇磊已经记不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养成偷看她睡觉的坏习惯。
女 女 女
站在台北火车站,寇磊要和几个同学到南部玩几天,接着就要到部队里报到,开始他一年十个月的军旅生活。
提着简单行李,走几步,他停一停,再走几步,再停一停……太多次的走走停停,让同学按捺不了好奇心。
“阿磊,你干嘛走几步就停下来?”小董问。
阿磊看看自己。对哦!他干嘛走走停停。
仔细想想,他无奈,十年,蠢蠢连他的走路习惯都改变过来。
蠢蠢走路慢,又老爱跟在他后头,他只好走几步,等等她,再走几步,再停下来等她,万一等的时间太久,她还没跟上来,他会明白,她摔跤了,摔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抓抓头发,他没回答,转个视线,他习惯性地探向后面。
砰地,一个穿着粉红色洋装的女生在大庭广众下摔倒,寇磊没细想,抛下行李,箭步冲过去,扶起她,他的屎脸当场发作。
“谁叫你跟来。”对他的暴吼,淳淳早已免疫。
“我给你做了巧克力,你要去爬山,万一粮食不够,这个……可以补充体力。我、我在课本上读到的,你看!我有认真读书,没骗你。”
她慌慌张张把地上的包包捡起来,里面的巧克力足够让他遇上山难时,支持一个月。
“我昨天告诉过你……”
一股气在丹田附近乱窜,他想亲手捏毙这个蠢蛋。
“我记得你的交代,你说从今天起你不在家,如果坏女人要找碴,马上跑到你家,你看我牢牢记住了。”
她讨好巴结地拉起他的手,把纸袋的绳子挂在他手臂上。
“我还说……”
他的气冒到头顶上方,要是用显微照相机,就能拍到他头上三寸处,一团水蒸气正缓缓沸腾。
“这个我也没忘记,你说你不在家,我可以随时到你的房间作功课,可是不能动你的电脑,如果要留在你房里睡觉,要记得每个星期换床单,因为我会过敏。”
“除了这个之外……”
他的声音逐渐提高,酷酷的脸浮上严厉。
她看他额角青筋暴突,他气得很严重了。淳淳的眉毛往下弯,鼻子吸两下,泪腺开始运作。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请你不要生气,我保证改,下次不再犯。”
“你自己说,做错什么?”她的老台词照旧消灭了寇磊的怒气。
“我……我没听你的话,你说不可以送行、不可以哭红眼睛、不可黏你。”
他提起自己的手臂,上面摇摇晃晃挂着一只纸袋和她的小手。
“这是什么?”
“我送行、我哭红眼睛,我还……黏你……”她越说越小声。
“所以,我说的每句话对你而言,都是废话?”他扬眉恐吓。
“不是、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我一点都没有这样子想,我做这些都是……是……是不小心。”她想到一个好说辞。
“不小心?”
“没错,都是不小心。”
“不小心送行?不小心哭红眼睛?不小心黏我?”
相对于她越来越小的声音,他的音量则是一句比一句倍增,分贝大到他的同学从原处走到他身边,想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严重事情。
“我不小心睡过头,来不及把昨天晚上做的巧克力送给你;跑到你家,寇爷爷说你到火车站和同学碰面,我才坐计程车赶来;你生气了,我才不小心哭红眼睛:这个黏人部分……”
她慌地松开自己的手,假装这个“不小心”从未存在过。错三次比错四次的罪轻四分之一,应该……应该可以判缓刑吧!
“又没大事,干嘛生气。”小董搂过淳淳,把她带到安全地带,免得被寇磊炮轰。
“是啊、是啊!小妹妹是好意,有什么好吼叫的。”
另一个同学也站到她身边,三个人亲亲密密站一起的画面碍眼极了,寇磊一把拉扯过蠢蠢,神色严肃地恐吓。
“把昨天说的话重复一次。”
她点头,乖乖顺从,自口袋里拿出预抄的纸条,一行行念。
“第一:你不在家,如果坏女人要找碴,马上跑到你家,请寇爸爸救我。第二:我可以随时到你的房间作功课,可是不能动你的电脑,如果要留在你房里睡觉,要记得每个星期换床单,因为我会过敏。第三:要好奸念书,等你当完兵回来,我一定要顺利上高中,不能留级太多年。第四:你去玩回来就要入伍当兵,我不可以送行、不可以哭红眼睛,也不可黏你。”
“记清楚了没?”
“记清楚了。”
“会不会再犯?”
“不会再犯。”
“好吧!你回去。”他大赦天下。
淳淳松口气,笑眯眼,对寇磊身旁的三个大哥哥鞠躬。“谢谢你们陪磊哥哥去玩,要注意安全哦。”挥挥手,可爱的她露出可爱笑容。
才走几步,寇磊想起什么似地,对她的背影又大喊:“你刚刚说,你怎么来的?”
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害淳淳一个踉跄差点摔跤,稳稳身子,她回头,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下一秒钟忙回话。
“我坐计程车来的。”
然后,又挥挥可爱的小手,转身往火车站外走去。
“该死!”寇磊诅咒一声,回头对他的闷伴说:“我们在田中火车站集入门。”说完,匆匆追着淳淳的背影跑去。
远远地,他们听见他又在对淳淳大吼:“你白痴啊!一个女生出门也敢坐计程车,你想提升犯罪率吗……”
耸耸肩,他们大笑出声,原来酷酷的寇磊也有老妈一面。
第三章
这年他二十九岁,她二十三岁。
二十九岁的寇磊已经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办公室,手下员工加上倒茶小妹,总共二十七人,他相信总有一天,他的员工数会大于他的年纪。
虽然理智告诉他,做这行投机生意,根本不需要太多员工,只要少数的精英,就能在一年中为他赚进数亿利润。
他到底做什么工作?很简单,就是玩股票,他替自己玩股票也替几家大户玩,玩得好吗?
可好的咧!只不过再好,在寇家长辈眼中,始终不是正当行业。
到底在长辈眼中,什么叫正当行业?
很简单,比方说医生啦、律师啦、科学家啦,或大学教授都算,这种别人取代不了,能从年轻一路做到老的行业才叫正当。
至于总统、立委那种四年一任,要让人从年头骂到年尾的行业都不算正当了,何况是个炒股票的投机商人,所以抢钱、累积财富,还是寇家老老小小积极要做的重要工作。
谈过寇磊后,再来谈谈关家两姊妹,代代高职美工种毕业后就留在家中,帮一些刊物画专刊漫画。
有人说她言辞犀利,有人说她观察敏锐,有人拚命想挖出她是个怎样的人,却徒劳无功。
因为,脸上伤疤把她留在家中,她足不出户,不与外界有任何交集。
其实代代早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搬出关家,独立生活,但是她不走,代代执拗认定,该离开关家的人是郑雅青,她要替母亲保住这个家。
二十四岁的淳淳高中毕业了,但是连连两年,她都没考上大学,可是她从不放弃大学梦,直到今年许多大学招不到学生,她好不容易请寇磊拜托市议员,让她进了台北一所私立大学。
她但愿能顺顺利利毕业,顺顺利利念上研究所、博士班,奸赶在他想结婚前,拿到文凭,嫁给他。
除了念书以外,她也在寇磊的办公室里当倒茶小妹,只要没有课,她就赖在他的办公室不走,陪他工作、陪他皱眉也陪他应酬。
换句话说,只要没课,大家总能在寇磊的身后找到她。
我不喜欢去上学——在淳淳帮他倒了第七杯咖啡后,他总算注意到她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总算注意到,她在一本笔记簿上满满画一堆文字。
“为什么不喜欢去上学?听不懂、同学不好相处,还是老师难沟通?”寇磊的声音在耳后传来,下一秒,她身边的沙发凹了一角。
“男生很爱玩我的头发,女生很爱瞪我。”
刚开学那几天,她们的不友善让她怀疑起自己做错什么,后来她明白,就算她不动不说话,她们仍然讨厌她。
“为什么男生要玩你的头发?”他一脸大便,那坨大便从他出生就紧跟着他,没意愿从他脸上自动蒸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