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送你回房,这里阳光太烈,你的身子才刚调养好,别又生病了。”他温柔地道。
“不用了,我自己会照顾自己,请你走吧!”她冷漠地说。
他迟疑了一下,最后才道:“好,我这就走。”他深情地注视她一眼后,才转身离去。
泪水缓缓滑下她的面颊,眼前的景物模糊起来,湖面反射的阳光似乎也不再那么刺眼了。她静静地立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觉得身心俱疲,只想远离这一切,她真的好累、好累。
古常顺站在一旁,瞧见彭仕溪远离的身影,他和赵堇菱似乎谈得不顺利。他将目光移回赵堇菱挺直的背脊上,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他知道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这时,他忽然发现她晃了一下,他立刻大叫:“小姐--”
赵堇美想撑住自己,但眼前一黑,她无力地倒下;古常顺飞奔过来,慌张地跪在她身边。
“小姐。”他唤道。
赵堇菱没有任何反应,原本白皙的脸庞不自然地泛红,古常顺立刻抱起她,左右看了一眼,连忙跑到附近的树阴下,将她放在较凉的阴影下。
“小姐、小姐--”他不停地叫唤,双手挥动着替她扇风,想让她凉快些,她一定是热晕了。
他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颊上的泪水,他的双手微微颤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她。她双眉轻锁,浓密微翘的睫毛像扇形贝壳一般在眼下形成阴影,还沾着湿润的水气。古常顺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拇指抚上她轻蹙的眉心,想为她抹去哀愁。他知道她不快乐,待在她身边的这几天,他从没见她笑过,连一抹微笑都没有,他很为她担心。
赵堇菱紧锁眉心,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古常顺立刻明白她要醒了。
“小姐。”他轻唤道,双掌在她颊边扇着。
赵堇菱听见声音,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他欢喜欣慰的脸孔,她眨眨双眼,察觉到自己正躺在草地上。
“我昏倒了?”她的声音有丝虚弱。
“是,小姐。”他回答。
她撑起手肘想起身,脑袋却又开始晕眩,古常顺立刻扶住她的手臂:“小心,小姐。”他抱起她。让她靠坐在树干上。
“谢谢。”她说道。
“不,哪里。”他的脸倏地泛红,有些不好意思。
赵堇菱静坐在树阴下,感受微风一缕一缕吹来,拂动枝叶,带来沙沙的响声,湖面仍旧波光粼粼,没有任何一丝的改变。
她轻叹一回气,却惊觉他的手覆上她的唇,她震惊地望着他,他立刻抽回手,脸孔涨红。
“对不起,只是……只是不要叹气,小姐应该快乐一点。”他解释。
“快乐?”她轻扯嘴角,唇边是一抹苦涩的笑意,“它早就飞走了。”她抬头仰望树枝细缝里的天空。
“不,不是的,快乐永远都在。”他换口气,望着她说道,“如果小姐仍喜欢姑爷,那……那么,回到他身边或许比较好。”
她将视线移回他黝黑的脸庞:“你不是喜欢我吗?”
“是。”他的耳朵整个泛红,“但……我希望小姐能快乐。”
“是吗?”她又叹口气,“回到他身边真的会快乐吗?”她眼中浮现哀愁,但随即振作自己,“这些对我已不再重要,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离开?小姐要去哪?”古常顺紧张道,“你一个人很危险的。”
“我连大门都走不出去,还能去哪?”她眉头深锁,“我这一辈子可能都要被关在这儿了。”
“为什么?”他不懂。
“因为我离婚,丢了父母祖宗的脸,遭人指指点点,他们说我是个离经叛道的女人,奶奶、爹娘对我都很失望,他们不许我踏出家门一步。”她不带感情地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古常顺皱起浓眉:“他们怎能这样对待小姐?这件事根本不是你的错,是姑爷没有好好珍惜你,错的是他,不是小姐。”
她望向他,见他一脸愤慨,不由得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你是第一个这么对我说的人。”她沉默下来,不想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享受这午后时光。
古常顺见她眼神遥望远方,似在思考,也不打扰她,只是默默地坐在她身旁,能这样陪着她,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叫喊声:“小姐、小姐--”
赵堇菱眨眨双眼,这才回神,是她的婢女在找她,她心里明白定是母亲要找她去问话,方才也是母亲告诉仕溪她在这儿的吧!她知道母亲一直希望她和仕溪能再复合,自她回府至今,她已不知听过多少这样的话语了,她真的觉得既烦且累,难道除了和仕溪复合外,她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吗?
“小姐,我扶你。”古常顺见她要起身,连忙伸手搀扶。
赵堇菱转向他,讶异于他还在她身边,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我记得你是卖菜的,不是吗?为何会在府里?”赵堇菱在他的扶持下起身,她的身子仍有些不舒服。
古常顺结巴道:“因为……因为我想见小姐,所以……所以进府打一个月零工,希望能……能再见到小姐。”
她面露诧异之色,随即喟叹道:“你这又是何苦,我不值得你花这些心思。”
“值得的、值得的。”他急急说道,“我……”
“小姐,夫人找你。”阿娥气喘吁吁地跑到他们眼前站定,在见到古常顺时,她立刻发火,“怎么又是你?我警告你,你别老是在小姐身边打转,下次再让我瞧见,定不轻饶。”她挥舞着手中的纸伞。
“别说了。”赵堇菱微微皱一下眉头,往前走去。
阿娥连忙打开伞跟了上去。
古常顺立在原地,有些依依不舍地目送赵堇菱的身影离去,而此刻他的心却是认识她以来最踏实的一次。他知道她的烦恼忧愁,而且和她说了不少活,她不再是遥不可及、似梦似幻的仙女,他终于能碰触到她,他感觉两人的距离慢慢地在缩短,或许……只是或许,他终究还是有希望的。
* * *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仕溪都低声下气地来求你回去了,你还想怎么样?”
赵堇菱才一进门,便听见母亲一大串的话语轰炸过来,她甚至还来不及开口,更多的炮火紧跟在后。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非要闹到仕溪对你彻底死心是不是?你有脸在这个家白吃白住一辈子,我还没脸见人呢!我在这个家已经够没地位了,你还给我捅这娄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肖女?我不要活了我!”梅鸾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叫喊。她身穿鹅黄短袄和长裙,手是净是玉镯和金饰,颈上挂了条珍珠项链,年约四十,五官美艳,发上插了金色珠花和翠绿簪子。
“你倒是说话啊你,变哑巴了吗?”梅鸾锦骂道。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和他再无可能。”她坚决地回答。
“你……”梅鸾锦指着她,“你要气死我是不是?原想回府月余足够让你脑袋清醒,可你却还是这个样子,你存心要活活把我气死是不是?”她颠踬地后退一步,手捂着胸口。
“二夫人。”一旁的阿娥连忙扶住她,“您别发火,再给小姐一些时间,她会想通的。”
“都一个多月了,我天天苦口婆心地劝她,她还是这个样子,存心要气死我。”梅鸾锦在椅子上坐下。
阿娥连忙奉上茶。
她喝口水又继续道:“你生长在赵府,怎会不明白男人生性风流、三妻四妾乃平常事,更何况仕溪并无纳妾之意,你为何还这样死脑筋?”
“就是因为在这府里长大,所以我发誓绝不步上娘的后尘,我不想和其他女人抢丈夫。”赵堇菱平静地道。
梅鸾锦一拍桌子:“你说什么?什么后尘?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自己的亲娘吗?我是人家的二夫人有这么丢脸吗?”她呼天抢地道,“我不要活了我,我自个儿的女儿竟这么糟蹋我,我梅鸾锦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得受这样的委屈?!嫁到赵家没能生个儿子,在这府里我已经够没地位的了,如今女儿还这样让我蒙羞!你可是大红花轿风风光光嫁出去的,谁晓得还没一年,便落得如此下场,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你到底懂不懂啊?”
赵堇菱不发一语,眉头深锁。这些话她听了无数次,原以为自己已无感觉,但每听一次,还是心如刀割,在母亲心中“面子”永远是最重要的。
梅鸾锦手握锦帕,拭去泪水:“这丈夫可是你自己选的,不是奉父母之命,是你们年轻人所谓的‘自由恋爱’,结果呢?竟还弄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这个做母亲的实在不懂,人家说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你偏偏不是,竟倒着走,让这么一件小事弄成人尽皆知的大事,你是不是中邪了啊你?”她气愤地用手指戳了戳女儿的额头,“你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连这么点道理也不懂,还亏你父亲让你上大学,结果呢?反而更不懂事!俗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真是一点儿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