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爱会让你有罪恶感?”他捧住她的脸问。
“不要问我,请你不要问。”倏地,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四片湿润的嘴唇贴合,勾引出一阵醉人心悸……心在沉沦,情在飞腾……
这样的男子,她怎能不爱、怎能不爱啊!
***
婚礼结束,日子平平顺顺过上一段。
就如予蓝预测,或浅果真敌不过父亲要求,到仁济药铺帮忙。他的处事风格,让扬州城百姓对仁济有了新评价。
苏老爷在婚礼之后又离开家里,走一趟北京,听说新的药铺即将成立。
新屋在许多工人日以继夜的努力下,已经可以看见新楼阁的雏型,听说再过几个月就能迁入。
双手整理着或浅的衣裳,予蓝忍不住心酸。
那年,他们戏言当亲人,他们订下计划,要买新房子、要开家新药铺、要医治好他的眼睛、要接回妹妹们,从此快乐生活。
哪里知道,年龄越长,现实认得越清,才发现,想当亲人也要有条件;哪里知道他要有新房子、要当药铺老板,只要苏老爷一声令下,就轻而易举,只不过……这些计划不是他们一起订下。
真心问一句,她希望自己在他的计划中吗?
是的,她希望。
只不过,她是盂家女儿,她的母亲因一两银子被苏家拒绝医治,继而病逝;她的父亲因专心教导苏家少爷、小姐,被诬控窃盗死在牢中;她的妹妹因失依失怙流离失所……要她不把帐算到苏家头上,办不到!
再问一声,她能在他的计划中吗?
她但愿自己开口说声“能”,但她二十岁了,她不容许自己再天真。
爱他吗?
说不爱,她骗自己骗得太欺心,九年多的情义恩爱,怎能全数抹煞!?
她爱他,爱极、爱极,只是不能招、不能认,就怕一认,她妥协他,妥协他的宽厚,她再不是个孝顺的孟予蓝。
算了,不想,想得多只是徒惹头痛。
三个月后,离开苏家,接回妹妹,她们还有好多好多工作要忙,她的心再不容许其他感情牵绊。
“予蓝姐姐,你看,我这鞋面绣得怎样,你喜欢不喜欢?”珍珠拿起一双鞋面递到她面前,翠玉也随着她后头走进来。
“很漂亮,你要送人的?”把衣裳送进衣柜中,她拉起两人一起坐下。
“对!我要送给予蓝姐姐,再三个月你就要回老家去,往后再看不见我们,穿着我做的鞋子,就会想起我。”珍珠娇憨的说。
珍珠是她早就相熟的,在还不识得她时,予蓝和或浅已经开始为她的爹爹治病。珍珠和翠玉被分到这房里不到一个月,三个人便建立不错的关系,为了让她们顺利接手自己的工作,予蓝尽全心教导,不藏半分私心。
“予蓝姐姐,你真要离开?依我看,大少爷不会希望你走。”翠玉说。
“哪有主子可以留住下人一辈子,天下无不散宴席,将来你们契约期满,要嫁人了,大少爷再不舍,也要放你们出去。”
“宜夫人说大少爷愿意娶你为妾,你为什么不要呢?”珍珠不懂,大少爷又温柔又可亲,留在他身边,不像伺候玉夫人那样,成天提心吊胆。
“谁说丫头就只有当妾的命,我就偏要人家明媒正娶,坐着大红花轿,让人给迎进门。”
“可是大少爷是富贵人家出身,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何况,你看玉夫人,她也是个妾,进了苏家门,熬过几个年头,不也大大方方掌理起家门,谁敢多说一句话。”作妾……翠玉不觉哪里不对。
“你的想法不对,人都有权拥有属于自己的爱恋,没道理必须和人分享,不管是男人女人、穷人富人都一样,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一条平等生命,不会因为外在条件的差异,而有卑贱尊贵之分。”予蓝从不因自己的出身而自卑。
“所以,人只有好人坏人,没有尊贵卑微的分别?”翠玉问。
“我也懂了,予蓝姐姐是好人、大少爷是好人、翠玉姐姐是好人,珍珠也是好人,只有……只有张总管是坏人、玉夫人是坏人、大小姐是坏人……”珍珠说。
“别说、别说,这话要是传出去,小心被扒掉一层皮。”翠玉忙捂住她的嘴。
“翠玉,别责怪珍珠,一个人做坏事,你不说、他也会说,他不说、官府会办,再不然,刑部、督察府、天子……大官多的是,就算人间治不了她的罪,还有天呢!”
“可是,予蓝姐姐,人在屋檐下,你怎能不低头?何况这家还是玉夫人掌管呢!”
“翠玉姐姐说得有理,而且听说玉夫人最近小产,脾气大的不得了,四处找人麻烦。”珍珠说着她从前头听产的小道消息。
她小产了?这会儿她没了孩子替她争家产,难怪要气得跳脚。予蓝恶毒笑开。
“不管怎样,咱们当丫头的还是多做事,少说话,安分些……”
翠玉的声音还没停下,门外一阵杂杳声传入,玉姨娘、贴身丫头、张总管、一个打扮妖娆女人,和两个没见过面的粗鲁大汉,相继入门。
“总算一屋子里有个头脑还算清楚的丫头,你叫翠玉是吧!”玉姨娘尖着嗓门说。
“玉夫人好。”翠玉、珍珠忙向前请安。
“里面那位姑娘好像不认识我?”扬起声,她得意地走向予蓝面前。
“对不起,我是大少爷身边的人,跟‘前头’苏府不熟。”她不怕她。
“说得好,不过我手中还捏有你三个月契约呢!你跟我不熟,这往下的事儿要怎么谈下去才好?”她装模作样的往木椅上一坐。
“你有话请直说,我很忙,没有时间招待闲杂人等。”予蓝也往椅子上坐下,她不愿在玉姨娘面前显出势弱。
“王嬷嬷,这可是你看见的,要不是这丫头脾气太倔,个性太坏,否则那么一个水葱儿似的丫头,我怎么舍得往你们那里送,可不是白白便宜了迎春阁?”
“当然当然,苏家何等风光,何必要卖一个小小丫头!玉姨娘,您放心,这调教丫头可是我的老本行,哪个要死要活的丫头,在我手中还不是调教得服服贴贴,个个都成了绕指柔!”打扮得妖妖娆娆的中年妇子,走上前来,眼光尽在予蓝身上绕,满意的直点头。
予蓝听出端倪,往桌上一拍。“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把我送进迎春阁,和你操起同一行?别开玩笑了,你凭什么?”
“啧啧啧,王嬷嬷,你瞧这丫头脾气多硬?往后可得麻烦你们多操心。予蓝丫头,要是你懂得把握赚钱机会,我保证三个月以后,你就能提着大把银子,光荣返乡了。”玉姨娘看都不看予蓝一眼。
“行,这丫头模样不错,年纪又轻,一个晚上要找三、四个金主,绝对没问题。”
“你敢!或浅回来不会轻饶你。”予蓝数着眼前的七、八个人,猜想着从这里脱困,机率大不大。
“唉……张总管,咱们家的家教真差到这等地步吗?下人都能直呼起主子名讳,难怪他们敢在我们主子背后嚼舌根。”玉姨娘拢拢发际,状似悠闲,但脸色已难看至极。
“是,奴才知道,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教。”张总管小跑步到她面前认错。
“王嬷嬷,你把人带走吧,看到这个野丫头,我头痛得很。”玉姨娘说。
看着欺身而来的两个彪形大汉,予蓝连连退身,从珍珠的针莆篮中抓起一柄剪刀对着他们。
“你们敢走过来,我就让你们血溅五步!”
“又来了,我就不知道这句话到底能唬得了谁,进我迎春阁的女人,十个有八个要把这些恶话讲上几回,结果呢?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帮我躺上床赚银子去。我听烦了,还不给我动手!”
王嬷嬷一声令下,两个学过擒拿功夫的男子,一举夺下她手中剪子,一左一右,架起她往外走。
张总管在王嬷嬷耳边叮了一句——从后门离开,她就带着人往后头走,留下玉姨娘和一干家仆。
她瞪着珍珠和翠玉,口气阴森地说:“你们两个想不想和孟予蓝落个同样下场?”
“玉夫人,我们错了,请原谅我们。”翠玉拉着珍珠就地跪下。
“很好,识时务的人才不会下场悲惨。好啦!你们要是懂得乖乖听我的话,我不会亏待你们,看你们两个模样儿挺伶俐的,也许我会说动老爷,把你们许给大少爷当个小妾。”恐吓过后,她松了口气诱哄两人。
“多谢夫人恩典。”翠玉硬拉了下不肯低头的珍珠,叩谢夫人。
“不用谢我,眼前我还有事要你们两个做。第一,把予蓝的衣物全给收拾妥当,交给张总管;第二,等大少爷回来,就说那个死丫头契约到期,拎着包袱回家乡去了。”
“是,我们一定会照夫人的吩咐去做。”翠玉应声。
“很好,你这丫头,我越瞧越喜欢,你可要好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