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还是好怕好怕!”她语气中有着克制不住的骇然。
“天阳、天尧在家吗?”
“他们和致翔在书房。”
“为什么不去找他们帮忙?”
“天阳不喜欢我去想那件事,他会骂我胡思乱想。”
这群乌龟,心心的病一直没起色,他们得负大部份的责任。
“君--你肯帮我吗?”她认真地看着寻君。
在她坚定的眼光中,心心找到了勇气。
“会!现在你多告诉我一些‘影子’的事好吗?也许那些就是钥匙,能够打开那扇关着‘健康心心’的门。
“那次程姐姐说我是白痴后,我就告诉自己要快快好起来,我不想再当白痴了。后来我常常做怪梦,梦见一个黑黑的人压在我身上,抓的我好痛,我想喊救命可是声音卡在喉咙里面喊不出来。刚刚我没有在做梦呀,但是那个男人又跑出来了!”
“男人?你为什么知道他是男人?”
“我不知道,我就是知道他是男人。”
“刚才那个男人也是像梦里一样,压着你吗?”
“不!他躲在雨豆树下,我问他是谁?他用那种很恐怖的声音一直笑、一直笑。我还闻到他身上有好臭的味道。”
寻君倏地一惊。她奋力地迅速起身,跑到窗户旁边向下望。
“现在那里没有人!心心,再多说一些。”她催促。
“他在梦里把我弄得好病好痛,我心里一直在喊天阳、天尧救我。”
“他对你做什么?”突然想起天尧让她看的照片,是他吗?那个破脚男人?
“他……他……我不知道。”她压着后脑拼命摇头。“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我不问了!你别哭啊!”寻君按捺住自己急躁的情绪,安抚哭泣的心心。
“不要问我,我通通不知道。”她又将自己退回安全界线内。
“他--他的脚是破的吗?”寻君犹豫地问出。
跛足?一双长短不同的腿?一对猥琐的眼睛?一声声淫秽的笑声?一双有着长毛的粗糙手臂……蓦地,记忆的闸门被开启,她想起那个下午、那张欲念张扬的脸、那邪恶的笑声……“啊-一”心心毫无预警地开口嘶声尖叫,一声一声、一阵一阵,尖锐、刺耳、持续的恐惧叫声穿梭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她蜷缩着身体躲在墙壁的最角落,紧紧压着耳朵尖吼、哭闹,她持续地用头去撞墙,用最激烈的方式虐待自己。寻君试图靠近她,想抱住她、安抚她,但是她的力气奇大,一次次的将她推开。
濒临疯狂的心心死命地咬紧牙关,蓦地,血从心心的唇角流下来,腥红的血衬托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
叫喊声引来天尧等人。
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天阳立刻上前拥抱住心心颤抖不已的身子,在她耳畔不断出言抚慰,直到她不再拒绝他的偎近,停止折腾自己。
天尧大步向前,寒着脸握紧寻君的肩胛骨,厉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的心魂从飘荡的空间里被他粗暴地摇回来。
“什么?”她摇摇头恍惚低问。
“我说一跺脚的男人?”是这些字眼引起她的强烈反应吗?那么“他”果真是开启心心的记忆之锁。
“该死!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真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狂暴地捉起她瘦弱的身子,愤恨地甩至地板,狰狞地狠瞪她一眼后转身离去。
致翔走上前去,扶起一脸惨白的寻君。“你还好吗?”
她茫然若失的表情透露出无助。
“别怪天尧,心心的事情是他胸口永远挥之不去的恶梦。”
“我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了,你肯告诉我吗?”她困扰地向他求助。
“我和天尧、蔡文华是大学同学,天尧和他一直是班上最顶尖的人物。之前他们之间并没有太密切的关系,一直到出车祸后他们才开始出现交集。
那次谢师宴大家喝了不少酒,回程我们坐着天尧的车子回宿舍,却在半路上发生车祸。一辆超速轿车从右后方撞上我们,蔡文华因此终身跛足,天尧为此感到愧疚,所以当楚伯父中风将公司交给他后,他便让蔡文华进入公司,并担任要职。没想到文华竟然暗中策画阴谋,他一方面亏空公款,一方面切断下游的厂商。当天尧发现后,他们大吵了一架,没想到蔡文华愤然离去后竟潜入天尧家中强暴心心,被当时在家休养的楚伯父撞见,他气得心脏病发。天尧接攫电话赶回家后,看到躺在地上气绝身亡的父亲,和浑身是伤、衣衫不整的心心。那个畜牲在心心的化妆台镜面上留下一些字。他说,他对天尧恨之入骨,因为天尧害他残废、毁了他的一生,所以他要毁掉天尧的公司、亲人、未婚妻。心心清醒后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回到少年时期,对那件事全无记忆。”
“那是一个好大的伤口啊!”而她竟然血淋淋地将这个好不容易才结痴的伤口掀开,让鲜血重新汩汩的流出。
“事件过后,天尧换了个人似的,他变得冷酷无情、对人不再信任;在商场上他凌厉不留情的作风,令其他企业心生畏惧。三年来,他每天工作超过十八个小时,他不但成功地整顿了公司、将当年因经济危机而抛售的大量股份购回,甚至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商业王朝。”
她懂了,他们害怕心心去挖掘这段空白的记忆,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创痛。
“我做错了!我把他们又推回三年前那个地狱去!”寻君颓然地说。
“先别自责,我们去看看心心,也许情况不像你想的那么糟。还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撞死你妈妈的人是我!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他一定跟天尧一样不肯相信她的宿命论,早在母亲入殓当天,她就已经想清楚,凡事都逃不过上苍安排。没被天尧撞上,妈妈也会死在另一个车轮下。对这件事,她早看开也已释怀,所以她从不曾怨过天尧,自然也不会怨他。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憧上妈妈的人不是天尧。若事实真是这样,他为什么要收留她?他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呀!
“我从没有怪过任何人。”她摇摇头。
“谢谢你的宽耍”
“别谢我!我只是无力违抗天命。”
“总之,我很感谢你!走吧!我们去看看心心的情形如何。”
致翔扶起寻君的肩膀,带着她来到心心房门前。
天尧堵在门外恶狠狠的瞪着寻君。他恨她!她读出来了!天尧恨她呀!
“大尧--我很抱歉。”她无措地仰头看他,被他浑身的敌意吓得起哆嗦。
“你的抱歉对我们一点意义都没有。”他冷然地说,眼光不愿去接触她。
寻君走上前去拉住他的手。“有什么事情是我可以做的吗?”
“收拾行李,马上滚!”他怒眉一挑,甩开她的手冷峻地说。
“你要我走?好!只要确定心心没事我立刻就走。”
“她那样子会没事?她拼了命哭、拼了命地虐待自己,她诅咒自己的肮脏身体,她用生命来恨自己,你说要怎么样她才能没事?”
“你别迁怒寻君,她根本不清楚事情始末,她不是故意的。”致翔替她辩驳。
为什么要为她说情?才没几分钟工夫致翔就倒向她,忘记了地一向维护的心心?她勾引男人的手段可真高招呀。他脑海里一片混乱,仅存的意识竟是妒嫉。
“她不是故意就把心心弄成这样子,如果她存了心,还有什么她办不到的?”
“你太过分了,想要怪就怪你自己,谁叫你不把事情告诉寻君,她若知道她也会像你们一样小心翼翼的维护心心。”致翔恼怒的口吻让天尧妒火更炽。
“过分?我哪里过分?是我收留这恶魔,是我一步步掉入她设下的陷阱,蓝寻君你真高竿,设计完了我,接下来谁是你下一个目标?致翔是吗?”他忿忿不平地指责她,他痛恨起自己愚蠢的同情心,痛恨自己松懈下警觉才让她有机可趁。
“天尧,你在胡言乱语,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寻君,你一个字都不要信他,他神智不清了。”致翔眼见寻君的悲凄容颜,急急的替他澄清。
张医师从房里神色慌张地跑出来。
“心心怎么样?”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她休克了,准备车子,先送她到医院。”
一阵混乱后,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寻君一个人。连刘妈也一起去了,只留下她这原始肇事者。
寻君坐在客厅等待,等待为她捎来心心消息的人。
钟面上的指针滑过一格又一格,转眼夕阳西下,转眼暮色游入。电话却始终没发出声响。
朦胧中她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持续地呼唤她:“寻君--寻君--醒来--”揉揉双眼,费力地撑开眼皮,迷蒙月光从落地窗外射入,隐约照映出蓝企若的身影。
“妈妈?是你?你要来接我吗?”她上前想抱住母亲的身体,却只拥住了满怀的冰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