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叹口气,拉回思绪,将面饼放在鼎内闷烤,随手煎了颗蛋,并从橱子里拿出几样她自己腌制的酱菜,盛了一碗稀饭后,走出厨房,往奶奶房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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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吃点粥,身体会好些。」小豆舀了口粥,在嘴边吹凉后,送到奶奶面前。
「我吃不下。」她虚弱地摇头。「我不想吃东西,我只想见阿旺。」
「奶奶,爹在打仗,妳忘了吗?」小豆提醒道,再次把稀饭送到她嘴里。「吃一点东西,身体才会好。」
「我不吃。」她执拗地道,满是皱纹的脸上出现坚决的表情,随即咳了几声。
小豆连忙拍抚她的背。「奶奶,没事吧?」
「我想见阿旺。」她瘦弱但却有力的手抓住小豆的手腕。「阿旺,我要见阿旺,他在哪?」她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小豆见她这样,不由得感到一阵心酸。她安慰道:「爹很快就回来,妳先吃东西,我去找爹回来好不好?」
「真的吗?」她原本了无生气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爹很快就回来了。」小豆保证道。
她盯着小豆,突然又虚弱地摇头。「妳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每次都这样唬弄我。」她苍老的声音像突然失去生命力般的呢喃着。
小豆紧张道:「这次是真的,奶奶,妳相信我,小豆立刻就去找阿爹,把他带回来。」
「妳骗我。」
「是真的,是真的,等妳吃完束西,我就去。」她将粥再次送进她嘴边。
「妳骗我,我不想吃,每次都骗我这个老太婆。」她又咳了几声。
「这次是真的,我没骗妳,奶奶。」小豆再次保证,眼下只有先让奶奶进食才行,她已经两餐没吃了,再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我不要吃,你们都在骗我。」她转开头,不停地咳嗽。
小豆见她绾在脑后的灰白发丝,已散落些许在肩上,瘦弱的臂膀因咳嗽而颤动着。奶奶孱弱的模样令她难过,大夫说过:心病还需心药医,奶奶年岁已高,积劳成疾,若能见到儿子,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否则恐怕吃再多的药也是枉然,病人的求生意志才是关键。
小豆放下碗,温柔地转过奶奶的身子面对自己。「奶奶,妳听我说,小豆已经想到办法,阿爹很快就会回来,真的,我不会骗妳,等会儿我就去找爹。」她认真地道。
「妳骗我。」她摇头,「妳只是在哄我,我怎会不知道?」
「我真的没骗妳,等妳吃完粥,我就启程,中午妳便看不到小豆了。」她颔首道。
奶奶狐疑地看着她。「真的?」
「当然,中午妳就明白了,可是妳要答应小豆得按时吃饭、吃药,才有力气撑到爹回来。」她已经在心中下了决定,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奶奶日益衰弱,她决定出自己去找父亲。
「你没骗我?」
「没有。」小豆摇头。「等你吃完早饭我就出发。」
她这才露出笑容。「我吃。」
小豆欣慰地绽出笑容。「你一定要答应我按时吃药、吃饭,阿爹很快就会回来。」她一口一口地喂她。
「好。」她慢慢地咀嚼,眼里有喜悦的泪水,只要让她见到儿子最后一面,她便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小豆,你是个好孙女。」她欣慰地点头。「奶奶有个好儿子、好媳妇跟孝顺的孙子、孙女,这辈子也够了。」
「奶奶,妳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小豆蹙眉。「妳活到百岁、千岁都没问题。」她朗声道。
「傻丫头,那不成了老妖精。」她微笑。「我的身体我自个儿清楚,最近我老是听到阿旺他爹在叫我,他这个人就是没耐性,我告诉他再等会儿,我还要见阿旺一面,他却说我婆婆妈妈,我没怪他年纪轻轻拋下我一个人先走,他倒埋怨起我来了,妳说他是不是该骂?」
「奶奶。」小豆的心里泛起一阵阵酸楚。「别说这些,妳好好养病。」
她转向小豆,握着孙女的手。「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阿旺他爹的情形,那年我才十八,他一见到我就像个傻子一样直冲着我笑,那时我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白白的牙齿,我冲过去问他:『你笑什么笑?」。」说到这儿,她的嘴角也泛出笑容。「那时我的脾气是出了名的火爆,可他却像木头一样只是笑,当时我还以为我碰见了疯子,没想到后来却嫁了他;他说要一辈子照顾我,可是三年不到就离开我,他临终的时候握着我的手说:『对不起,害了妳,原本想和妳做一辈子夫妻,跟妳白首到老,却连这点也做不到。」我那时哭得伤心欲绝,他一直跟我道歉,其实他比我还痛苦,我不停哭着,叫他别丢下我,可是他还是走了。」她流下泪水。
「奶奶。」小豆难过地抱着她。
「妳爷爷是个好人,我不后悔嫁给他,虽然只相处了三年,但他常逗我开心,也很疼我。」她抹去泪水,双眼因回忆而闪着光芒,她看着小豆,微笑地抚着她清秀的脸庞。「妳和我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妳也要找个疼妳的丈夫,知道吗?」
「我知道。」小豆忍着不哭出来,奶奶像是在交代遗言般,这感觉让她害怕。
「不过妳得记得,要找个身体健康的。」她含笑道。
「我晓得。」小豆也笑了。「别说这些了,来,再吃点东西,身体才会好得快。」
她一口一口慢慢地喂着奶奶,见到奶奶这样,她明白自己势必要去找爹回来,如此一来,奶奶才有活下去的动力,她不要奶奶离开他们,说什么也不要。
就算军队有千般危险,她也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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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一回房,便立刻收拾行囊。她褪下衣裳,拿起束胸绕在胸前,待缠紧后才换上从弟弟房里拿来的男装,而后扯下发簪,开始束发。
虽然方才弟弟的提议让她否决,但却也提供了她这个好办法,她就依小树之计去把父亲换回来,只是去的人换成她,因为小树才十五岁,又是家中唯一的男子,她是绝不可能让他涉险的。
但她就不同,她今年十八,比小树整整大了三岁,处事上也比较冷静理智,就算打仗,她只要混水摸鱼一番,不要真和敌人交锋作战,她活下来的机率自然增加;可是小树却不同,依他的个性,一定会和敌人拚个你死我活,若有个差池,小命就不保了?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她都比小树适合在军队里生存。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因为长期在太阳下玩耍、工作,肤色自然比镇上鲜少出门的黄花大闺女还深,扮成男子也不会有人怀疑;再加上她从小在农村种菜、养鸡、挑水,甚至劈柴,体力自然也不差,她有信心不会露出破绽。
「更何况我还有护身符呢﹗」她自颈项拉出一个红色锦囊的平安符,从小到大,这符她从没离过身,她相信它在冥冥之中一定会保佑她。
她又塞了两套男服后,信心满满地将包袱捆在背上,而后在胸前打了个结。她小心地左右张望一番后才走出来,先到厨房拿了几瓶酱菜,顺手将烤好的面饼包起来,预备在路上当干粮吃。
至于母亲那边,她想奶奶自会告诉她,因此她也不想自己去亲自说明,免得娘不准她去,所以还是先走再说;而且如果她不在,小树山自然得留在家照顾奶奶和娘,这真是个两全其美之计,如此一来,小树就不会以身犯险,跑到军中去了,她愈想愈觉得妥当。
小豆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绕到马房,担心被邻居见到,幸好现在时间还很早,没什么人出来活动。她探头探脑地往马房内观察。
小树不在里头。
小豆一见机不可失,立刻奔进马厩,马房内的两匹马立刻嘶鸣起来。
「嘘!」她反射性地嘘了一声,随即左右张望一番,幸好没人。她牵出棕马「阿力」。「我们要离开一段时间。」她抚着牠的鬃毛对牠说。
小豆拉着牠的缰绳走出后院,左脚踏着马蹬,翻身上马,然后回头望了四合院一眼。
「奶奶,妳一定要撑下去。」她深吸口气,往马腹踢了一下,催促阿力往前飞快奔去。
小豆不住地回头望着渐渐消失在眼界的四合院,如今已没有回头路了,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阿爹。
她一路往北方直奔,军队驻守之处离这儿有三天的马程,她必须尽量缩短时间。凉风扬起她肩后的秀发,她清秀的脸上透露出坚决的表情,当她进奶奶房门前,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冒险到军中去,但奶奶孱弱的模样让她无法再忽视她随时会离开的可能性,而任何能救治奶奶的机会,她都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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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内,左膺正坐在几案前,盯着眼前的军事图,图上画着匈奴各部落大致的位置,之所以为「大致」,是因为匈奴为游牧民族,迁徙甚快,没有一定的落脚处,因此也更诡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