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将她拉到树後,她倏地住嘴,听见偏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是你三娘的小孩在哭。」她向他报告。
他低头瞥了她一眼,看来她知道的事不少。
「你可能不知道,你三娘生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你想不想去看看?」
「不用了。」他继续往前走。
她小跑步至他身边。「我们先去哪儿?」
「先去书房找。」
「那里我找过了。」她说。
「你有可能会漏找。」他含糊地带过这个话题。
星羽开口想说话,最後却欲言又止地闭上了。也许他知道一些秘密藏放的地点,而这不就是她挟持他的目的吗?所以,她不会跟他争辩。
两人沿著庭院的石子路前行,走了十馀步,展昱观却忽然停下。
星羽一脸纳闷。「怎麽--」
她话还没说完,便让他拉至一旁的树丛。他朝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著几尺远的树边望去。
星羽顺著他的自光看去,瞧见两抹身影立在树下低声交谈。
「你的鼻子还真灵。」她小声地对他说。「我们近点去瞧瞧。」她倒是很好奇这麽晚了,是谁不睡觉跑出来溜达。
不待他回答,她已向前靠去,轻手轻脚地深怕惊扰了两人。
「都这麽晚了,有事白天说不行吗?」一名女子绞著丝帕,下唇轻咬,不时地张望著,深怕让人撞见。
她年约十七,脸蛋秀丽,眼下有颗小黑痣,柳眉凤眼,绾著芙蓉髻,穿著浅紫短袄、鹅黄长裙。
「白天时我能跟你说上话吗?」男子由鼻子哼出一口气。他今年二十五,长型脸,五官端正,体型标准,虽不算风流倜傥,可也不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躲著我。」他绕著她转圈,上下打量著她。
星羽躲在树丛後,眯起眼瞅著两人,低声道:「是你堂兄跟你三娘的表妹,我们再近点,否则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麽。」
展昱观正想阻止她,就见她蹑手蹑脚地伏身往斜前方的树後而去,他只好跟在她身後,看来,她的好奇心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我没有躲著你。」阮玉捏著丝帕,眼眸垂下。
诸葛飞鹏摆摆手。「别跟我来这套,你的心思我一点就透,别以为你躲著我就没事,惹毛了我,说不定会把你见不得人的事全抖出来。」
「不--」阮玉紧张地抬起头。「咱们说好的,你不能言而无信……」
「言而无信的是你。」诸葛飞鹏指著她。「当初咱们是怎麽说的,你不会忘了吧?」
「我没忘,我已经帮了你两次……」
「别跟我说『帮』这个字,咱们是打协议,没什麽帮不帮的。」他将话挑明了。
「你要的我已经做了,你还想怎样?」她泫然欲泣的说。「若是让表姊知道了……你……你想逼死我……」她擦擦眼泪。
「呿!别哭行不行?触霉头,怎麽娘儿们就只会哭。」他瞪她。「好好好,我也不为难你,就最後一次了上他加强语气重复。「最後一次。」
她梗声道:「不可能的……」
「你--」他气得就要打她一巴掌,可最後还是忍了下来。「我告诉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想撕破脸是不?」
「不是……」她哭哭啼啼地说。「不是……是真的不行……表姊……表姊已经怀疑我了……」
「你--」诸葛飞鹏气得来回踱步。
躲在树後的星羽一双眼瞪大著,为了听得更清楚,她整个身子几乎要探出树外;展昱观立即抓著她的衣领将她揪回来,她还真不怕让人发现啊!
她回头低语。「你堂兄看起来不像是什麽好人。」
他以手势示意她别说话。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你得想法帮我拿到一百两,不然就别怪我--」
「不行!」她激动地抓住他的袖子。「你不能言而无信,我已经帮你两次了……」
「少罗唆。」他生气地甩开她。「到底是我帮你,还是你帮我?你搞清楚。」他怒声道。「我也不跟你浪费口舌,就两天。」
「你不能……」她慌张地抓住他,泪流满面。
「滚开!」他一把推开她,转身离去。
阮玉跌坐在地上,伤心的哭泣著。「你……你……」
星羽看得满头火,她一把扯住腰上的多节鞭,就想出去教训一下诸葛飞鹏。
展昱观几乎是立时地按住她的手。「你想弄得人尽皆知吗?别忘了你是来做什麽的。」他语气严厉的提醒她。
她转头。「他那麽坏,欺负人嘛!」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他扯著她不让她蹦出去惹事。
她怒视他。「我知道了,他是你堂兄,所以你这样护著他。」
他放开她,摊开双手。「你要去就去,到时让人当贼抓起来,可别在牢里埋怨。」
他的话犹如冷水灌顶,星羽立刻乖乖的立在原地,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熄。「呵呵……」她不好意思地乾笑两声,搔搔头。
「去啊!怎麽不去了?」他斜睨她一眼。
她又假笑两声,当她瞥见阮玉低垂著肩膀,边哭边离去时,又急忙道:「她走了。」
展昱观走出藏身处,心里忖道:看来,他不在的这三年,府里发生了不少事。
「你说,她到底为什麽会这麽怕你堂兄?」星羽苦思。「一定是让人抓住了把柄,可是,是什麽把柄呢?」早知道她在监视诸葛府时就该多用点心。
他往前走,却刻意放慢速度,与阮玉保持一定的距离。「你想管的事还真不少。」
「我才不喜欢管人家的闲事呢!我只是好奇。」她回答。「而且,你堂兄实在太不光明磊落了,这样欺负人。」
他领著她穿越庭园,在踏上廊庑前,还左右看了一下廊道,确定没人後才拾阶而上。星羽跟在他後面,也下意识地学他左右张望。
他推门而入,她尾随在後,又瞄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後,才轻轻的关上门。
就在这时,睡在廊庑尽头的诸葛廷禄忽然醒来,他翻个身想继续睡,却发现肚子隐隐作痛。
「讨厌……」他低骂一声,怎麽在这时候闹肚子?一定是晚饭时吃了什麽不乾净的东西。「烦死了!」他万般不愿地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揉著双眼,正睡得酣甜,却硬是被打断,明天他非骂人不可。
他弯腰穿鞋,肚子在这时叫了一声,他哀叫一声。「快来不及了--」他胡乱套了鞋就往外冲。
哼!明天非得将厨子大卸八块不可。
他打开门,正想冲到茅厕时,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偏头往右看去,竟发现右前方的长廊转角透出灯光。奇怪,是谁这麽晚了还在书房?
他跨出步伐,犹疑著到底要去茅厕,还是去书房?突然,肚子又是咕噜一叫,他弯下腰,呻吟一声,忍不住了!他快步往茅厕跑去,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他也管不了了。
☆ ☆ ☆
「不是。」星羽叹口气,将手上的玉像放回陈设架上。
「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我以前找过了,没有一个是。」星羽强调地说。「我知道你们有个库房,你带我去那儿吧!」
他悠闲地抽出花瓶里的卷轴摊开观看,是一幅山水图,照这笔锋与线条判断,应该是父亲所画的。「你多久前来过这儿?」
「三个月前我才又翻了一遍。」她眉头紧皱。每隔几个月她都会来翻一次,瞧瞧是否漏了什麽,或多了什麽。「它根本不在这儿,不用再多费心思找一遍了。」
他自画中抬头,听她紧接著说:「我们直接上库房。」
他微笑。「这麽说来,你不知道这书房里有机关。」
「这儿有机关?」星羽露出兴奋之情。「在哪儿?」
他故作沉思状。「我小时候见过,可时间太久了,你得让我好好想想。」
星羽走到他面前,盯著他问:「你没骗我吧?」
「你的疑心病还真重。」他面不改色地说。
「只要你快些找出机关,我就不疑心。」她揉了一下双眼。「再说,我觉得有些倦了,每晚这时候我早就去梦周公了。」
她的话让他想笑。「做贼就要有做贼的本事。」他瞟她一眼。「晚上可是他们施展身手的机会。」
「我又不是贼。」她忍住想打呵欠的冲动。「你到底想到了没?」
他颔首。
见状,她瞪大眼,几乎要跳起来欢呼。「在哪儿?」她难掩兴奋之情。
他并未立即回答她的话,只是闲散地走到桌後的椅子上坐下,无聊地玩弄著纸镇。
她捺不住性子,走到他身旁又问了一次。「到底在哪儿?」
他放下纸镇,以食指轻敲笔架上的一列毛笔。「那是我府上放稀奇珍宝的地方,若告诉了你--」
「我只要玉像。」她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盗亦有道嘛!我不会拿其他东西的。」
他摇摇头。「我怎麽能相信你的片面之词呢?万一你突然起了歹念,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怎麽跟你对抗?」他无聊地开始研起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