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冲进来,现场只有令方一个人光穿了裤子,裤腰上的皮带还来不及系上,又光 着上身,衣衫不整的,还顶着一头乱发。
“别动!”
其实没有人动。
好几管枪口对著令方。
碧芸眼珠一转,灵机又动起来“快拍,快拍!”她向摄影师大喊。
“他叫我们别动呀!”摄影师也喊。
“我们是电视公司“她是我妈妈”拍摄小组,”碧芸大声告诉警察们,“女主角安 曼在这。请保持现状不要动。拍呀!”
警察们一看,啊,那美女可不就是“崔文姬”吗?大家果然维持举着枪瞄准令力的 姿势,然后一起把脸转向摄影机,掀眉咧嘴,露出个人自认最上镜头的笑容。
※※※
假如令方以前曾认为连续剧没有文化,演员演连续剧就像玩家家酒那么容易,现在 他可不敢这么想了。
在镜头前把台词倒背如流是一回事,演出台词里的喜怒哀乐,需要的不仅是技巧、 演技,更要懂得如何掌握分寸,适当地融入感情。
而当表演能自如到自己不觉得在表演,且能听得观众的共鸣,跟着演者喜、怒、哀 、乐,演出才算淋漓尽致,才算成功。
令方饰演的是一个终于打动“崔文姬”真情的男人。他在剧中的职业也是律师。
“崔文姬”曾为一名律师所救,并和他有过一段短暂、失败的婚姻。那名律师不久 就再娶,令“崔文姬”不但再不倍信男人,也不相信世上有所谓真情。
令方演的律师,便是要不顾一切消弭“崔文姬”对感情的畏惧,及对男人的仇恨, 以他锲而不舍,绝不退缩、放弃的决心打动她。
他正愁不知如何向安曼表示情意,恰巧和她演这么个对手戏,对他来说等于是以另 一种方式表露心曲。
“崔文姬”的残废丈夫,被人发现暴毙于床上,继子和她被警方列为重大罪嫌。而 她是老头子遗嘱中亿万财产的唯一继承、受益人,又被视为嫌疑最重大,尤其继子出面 指证她勾引他无数次,甚至指称她曾要他联手害死老头,以分若干财产给他为诱惑。
所有的人都相信崔文姬有罪,除了她的律师。
“你为什么要帮我?”囚衣丝毫不减崔文姬的美,她冷漠、苍白的脸是那么冷艳, 那么动人心弦。
“你为什么不肯帮自己?”律师反问她。
崔文姬一被起诉,便放弃抗辩,她甚至不我律师。
她不知道这个律师从哪冒出来的。
“我累了。你们不能不要理我吗?我想我有安静死去的权利吧?”
“你的亲人呢?她们没有权利要你为她们活下去吗?”
“我说过,我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我也告诉过你,你母亲在世,你还有个女儿。”
她的脸色似乎更白了。“我母亲在我一出生时就死了。我是生过一个女儿,地出生 不久便夭折了。”
“你母亲委托我来帮你,你女儿渴望见你一面。”
“我不相信你。”
“就我到日前所见,你连你自己都不相信。”
“我母亲……”她固执地吞咽一下。“若真有这么个女人,为什么这么久,她都不 露面,不闻不问,偏选在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你最需要她,最需要亲人的支持。”
她望着他,日光凌厉。“你自诩是最好的律师,她请得起一个昂贵的律师,却没有 能力养她的女儿,而必须把她丢进火坑?”
“我收费是不便宜,但我答应做这件事完全免费。”
“为什么?拯救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可以使你名号更响,更显卓越不凡?”
“我第一次来看你,是因为答应了那个跪地向我苦苦哀求的女人,我不得不来。见 了你之后,我非来不可。我会一直来,到你承认、接受我做你的律师。”
“你疯了。”
“也许。爱上一个声名狼藉,目前又是杀人罪嫌的女人?也许我是疯了。”
“你……”她怔怔瞪着他。
“对,看着我,看清楚我。”他走向她,朝她俯下身,和她面对面。“我爱你。我 想第一次看见你,我就爱上你了。此时此刻此地,或许不适当,但是我非说不可。我爱 你,小曼……”
“卡!卡!”导演大叫。
“别吵,别吵。”碧芸喊:“让他说下去。”
“搞什么鬼?谁是这里的导演哪?”
“你卡你的嘛,我只是说让那个小子把话说完。”
安曼和令方在布景搭起来的监狱会客室里,四眸胶着,四周的声音听而不闻。
“你……你说什么?”安曼结结巴巴的问。
“我说我爱你,小曼。”
“这……这不是台词……”
“我不是在说台词,念脚本。看着我。我--爱--你。”
“你……你把戏和现实弄混了。”
“小曼,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令方,你干嘛呀?”
“我是令方,你是小曼。我现在不是在演戏。对不对?”他忽然转头问摄影棚内的 工作人员。
“对,对。”大家齐声答,看他们比着拍戏还来得有趣。
“你发什么神经?”安曼给粉涂白的脸抹上酡红。
“你一直认为我是为了那两个女孩,和你演出在医院结婚那一幕。我现在当众郑重 声明,我不是。”
“你……你不能回家说吗?”
“不能。回到家,我没有机会说。从认识你到现在,我连追求你的机会都没有。我 们四周永远有其他人在,我们不是忙珊珊,就是忙小咪,再不就是和碧芸商讨剧本…… ”
“咦,我成了第三者了。”碧芸抗议的喊。
四周的人马上嘘她。
令方继续说着:“我正以为我们终于住在一起,应该可以有时间相处了,又开始演 戏、接通告,而我仍有事务所的工作。我们每天见面最多的时候,变成是在摄影棚,我 什么也不能做……”
“老兄,你尽管做,尽管把我们当隐形人。”有人大声说,引起一阵笑声。
聚光灯底下的两个人也的确当他们都不存在。
“我们结婚的第二天,我就去买了戒指,结果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是没 有适当的机会和时间拿给你。”
他由西装口袋拿出一个首饰盒,打开来。躺在里面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着耀目的光芒 ,一时间口哨、惊呼声四起。女性们发出羡慕的叹息。
安曼错愕、惊喜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最近你都躲着我,不大理会我。我今天必须把闷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小曼,我从 来没有轻着你的职业。你瞧,我现在也在演连续剧了。”
“嘿,那戒指该拿来谢我这个大媒人才对。”碧芸说。
这回安曼听见了。“闭嘴,碧芸。”
她把手伸出去。
令方欣喜地为她戴上。
棚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吻新娘!吻新娘!”
“吻得货真价实一点啊,不然我来代劳。”
“应观众要求。”令方含笑拥住安曼,低头给她一个扎扎实实,令旁观者为之沸腾 的热吻。
大家都知道他们因两个女孩而相识、结婚的经过。
“我也要去收养个女孩。”有位女性助嫂说道。
“先问问那女孩有没有个像展令方这样的义工爸爸。”一个男人一旁打趣调侃。
“好浪漫哦,我也要。”另一个女性工作员感动得涕泪并流。
“完了没有?”导演吼:“可以正式开工了吧?”
“开什么工啊?应该去为他们庆祝一下才对嘛!”
某人此言一出,立即得到呼应。大家开始收线的收线,清理的清理,关灯的关灯, 一面七嘴八舌商量到哪去庆祝。
“希望我们这出戏拍完以后,能安排时间,完完全全独处,好好谈个恋爱。”令方 叹息地说。
“嗯,恐怕要等上一段时候。”安曼娇羞地说:“因为我们要顾虑到孩子们。”
“珊珊已答应回学校念书,她是大女孩了,这些日子的表现可圈可点,我想不必担 心她。小咪嘛,百珍和她玩得满好,可以请她当临时保母。你不会不高兴吧?”
“我顾虑的不是百珍到家里来,是另一个人。”
“谁?”
安曼摸摸她们平坦的腹部。“我们要添一个孩子了。”
“啊?”
他们不知道有一支麦克风没有关,控音室的人一直在继续听他们的对话,当安曼手 抚腹部,工作人员把声音转大,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导演马上把每个人都叫回来。
“以后再庆祝,我们要在安曼开始行动不便前把戏拍完。”
大伙一面呻吟,一面大笑,一面涌上去恭喜令方和安曼。
恭喜他们“又”要当爸爸、妈妈了。
※※※
“她是我妈妈”正如碧芸预料,加入令方、珊珊之后,高潮迭起,收视天天满,把 友台打得落花流水。
别说观众都锁定这一台,到了晚上八点整,安曼,不,现在是“展”氏一家了,也 全家总动员,集合在客厅,目不转睛盯着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