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明天回高雄。」他补上一句。
「是你一个人回高雄,不是我们。」
「裘蒂!」他的火在上升。「我开始觉得我根本就不了解妳。」
「你本来就不了解我。」
蓝晓野现在真的很想揍人,很想找个什么发泄一下,如果不是一会儿他必须到医院去看筱岚,他现在就会去大醉一场,把所有的事都拋到脑后去。
「好吧!干脆告诉我,妳要怎么样?」他痛快的说。
「我已经说过了,就是不了了之、就是完了。」
「妳舍得?」
「你会舍不得吗?」她将他一军。
「如果妳不会舍不得,那我也不会。」他不能在这种时候漏他自己的气。「我走过,是妳又把我叫回来的。」
「不会再有了。」她的心已冷。
「妳确定?」
她当然确定。如果没有腹中这个小孩,她可能还会三心两意,还会和他耗下去。但是她将会有一个儿子或是女儿,她已经有了活下去、努力下去的目标,她不会再把他叫回来了。
蓝晓野也隐约的感觉到这一点,即使现在他开着车,头也不回的走了,裘蒂也不会掉一滴眼泪。她好象已经心意坚定,对他或他们的过去都没有留恋,是什么事或什么人让她有如此大的转变呢?
「裘蒂,妳老实说,是不是有另外一个人?」他不想问,但还是问了出来。
「是有这么个人。」你的孩子,她的嘴角边有一抹隐约的笑意。「所以我不会再叫你回来,也不会留你。」
这么说她是变心了,在令他措手不及的时间内。
「妳不怕我宰了妳或那家伙?」他冷酷的瞪着她。
「反正你又不爱我,何必弄脏了你的手,又得赔上自己的自由呢?」她现在真的什都不怕了。
「妳说得是。」
裘蒂强忍住直往上冒的酸意和寒意,如果他肯说一声「我爱妳」,她会给他做牛做马,甚至为他去死,把一条命都给他,告诉他他快要做爸爸,他们将有一个宝宝的事。但是,他不爱她。
「所以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了?」他故作有礼的问她,令人感到反胃的疏远。
「是的。再见!」
「没有吻别吗?」他存心要把她伤得更重。
「省省这道手续吧!」她一个挖苦似的笑。
她想省这道手续,但是他可不想省,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他粗鲁、野蛮又热情的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他甚至咬破了她的唇,好象他要她一辈子都记住他似的。
她努力的摆脱那种恍惚和甜蜜、刺痛的感觉,他无法再打动她什么了。
「再见。」他说完,放开她头也不回的走向他的车。
望着他的车消失在一阵车龙中,她真的没有掉泪。她只是摸了摸有些肿胀的唇,也尝到了血的滋味,她会记得他的。她会的!
※ ※ ※
一层一层的纱布拆了之后,衣筱岚的腿看起来是完好如初。但是就在她要站起来、她要走路时,她却整个人往地上一倒。
她的摔倒不只引起了医生和衣昌汉、何珍珍的紧张,更教衣筱岚自己吓破了胆,她发现自己的腿一点力量都没有,她站不稳,她甚至没有跨出第一步的能力。虽然被扶了起来,但是她已经满脸的泪水和恐慌。
「怎么会这样?」她问医生。
「是啊!怎么会这样?」衣昌汉也急。「不是说只是外伤吗?」
何珍珍紧紧的抓着衣筱岚的手,她宁可相信是筱岚太久没有走路,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千万不要有令人意外的发展,否则筱岚一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马上安排检查。」医生沉重的说,他原先就害怕会有这种可能。
「我是不是不能走路了?」衣筱岚带着哭泣的声音。「不要骗我!我是不是变成残废了?」
「要检查才知道,妳先不要急。」
「爸……」筱岚已经痛哭失声。
衣昌汉也想哭,但是他忍了下来,他不相信老天会这么对筱岚,筱岚是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她不该有这种下场。「医生,我有得是钱,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尽力,不能让筱岚……」
「我知道。」医生在这时很能了解病人的心理。「我去通知检验室,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儿会有医护人员带衣小姐去检查。」
看着医生走出病房,衣筱岚这才发现自已真的可能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一辈子都不能走路,因为在医生的脸上并没有很乐观的表情。
「筱岚,不要急,情况可能……」珍珍安慰道。
「我不能走路了!」
「都还没有检查,妳为什么要这么的绝望?」衣昌汉强打起精神,用着乐观的口吻。「不要什么事都往坏的地方想,这家医院这么大,他们一定有办法的。妳不会残废的!我相信不会。」
衣筱岚知道这些都是安慰她的话。
「筱岚。」珍珍忍着哭意。「妳要先克服自己心理上的障碍,愈是害怕妳就愈不敢走,妳一定要给自己打气,妳没有不能走的理由。」她笑着拍拍筱岚。「一会儿检查时要放松心情。」
「如果我真的不能再走路呢?」衣筱岚愁苦的问。
「不会的!」衣昌汉保证。
「但是我明明不能走,我连站都站不住。」
「只是暂时的现象。」何珍珍抢着说。
一名女医护人员走了进来。「216床,检查了。」
衣昌汉和何珍珍都跟了去,医生答应他们要马上让他们知道结果,他打算亲自做这个检验。
每个人的心中都在向上帝祈祷。
衣筱岚什么都不求,只求她能再走路,只求上帝不要让她残废。
※ ※ ※
检验结果出来了。
医生没有在衣筱岚的腿上发现什么会让她不能走路的原因,他又再检查了一次,所得到的结果依然一样。当他将这个结果告诉衣筱岚时,她拚命的想站起来走路,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她可以走路,但是她却无法走路。
这是天谴吗?
老天要惩罚她吗?
医生不敢说她可能终生残废,只说除非有超强的意志力或是奇迹出现……医生要她等。
等?
她要等多久?
医生的话对她不啻是天大的打击,将她活生生的打人地狱里,使她从此对生命不抱希望,对人生和生活充满了悲观的态度。她成了废人,才只有二十几岁,她就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奇迹?
她现在听不进任何安慰的话,衣昌汉和何珍珍悄悄的退出病房,连护士都被她送走,她不会自杀,但是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以后她该怎么办?!
她真要在轮椅上过一生吗?
坐在椅子上,她真希望自己能站起来,能走出这个病房、走出这个医院。
卓伟然所看到的景象是衣筱岚两眼无神的坐在椅子里,脑中好象一片空白,对四周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似的。
「筱岚。」他将音量加大一些。
她听见了,一见到来的人是卓伟然,她立刻的武装起自己,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不能走路,她宁可一辈子都没有他,也不要用这个来绑住他。如果他知道她不能走路,他真的会因为内疚而勉强和她在一起。
「我说过不希望你再来。」
「我来了。」不理她的怒意。「妳腿上的纱布已经拆了!情形如何?」
「非常好。」她淡淡的说。
「那妳什么时候要出院?」他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我妈知道妳出车祸的事,差点把我逐出家门,若不是她赶着出国,她早就到医院来看妳了。她还说如果我不能把妳请回工作室,她就不要我这个儿子了。」
她吸了口气,这辈子她是别想再回工作室了。
「怎么样?」他愉快的说:「我妈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妳不会让她失望吧!」
「我不会回工作室。」
「筱岚!」
「你和你母亲是你们之间的事,不要扯上我,我和你早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他不知道也不相信一个女人可以气这么久。「筱岚,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妳要气我气到什么时候?」
「永远。」她正经的说。
「永远?」
对!就是永远。她的自卑感现在就已经油然而生,他可以恨她一辈子,他可以把她想成是无理取闹、不可理喻、荒谬、无聊的千金小姐,但是他绝不会知道她已经是个残废的人。
她要他死心。
她要他彻底的死心。
「卓伟然,你不要白花力气了,我们之间是不会有可能了,因为我要结婚了。」
「妳要结婚?」这消息对他有如青天霹雳。
「我是要结婚。」她一不做二不休的说:「我告诉过你我曾经订过婚,只是后来解除了婚约。但是这次的车祸拉近了我和他的距离,我们之间死灰复燃,所以出院之后,我们会准备结婚的事。」
「妳骗我!」他反射性的说。
「这是喜事,有什么好骗的?」
他将她由椅中拉了起来,愤怒中却没有去注意到她的不适和状况;瞪了她一会儿,又将她推回到椅中,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消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