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室友恁地多事,居然有意拉拢她和天佑。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里咬着一个,手里抱着一个,眼睛还东瞒西瞄,多多益善。”陆羽飞到哪,留情到哪。
“以牙还牙。”她说:“怪不得男人好此道,乐趣多多。”
玉绮有一个男朋友交往了好几年,就是不结婚。
“嫁了他,就不值钱了,马上拿一只戒指将你束之高阁,他自去外面风流快活,进了家门,是有妇之夫,踏出门,仍是未婚单身汉一条。”
现在竟然把她拖下水,和她们一样,在爱情游戏中不上不下。
心眉自知没有她们那份洒脱,因而男人们一律都是拒绝往来户。
她承认她欣赏天佑。好吧,她承认他令她有种特别的感觉。仅止于此。
她轻轻躺下,怕吵醒宝宝。伸手摸摸他额头,还有些温热,但呼吸平顺。 她略略放心,看着天花板。竟然睡不着。
以前听妈妈、姊姊们说失眠,觉得她们好笑,庸人自扰。风水轮流转,她二十八岁,首次尝到失眠滋味。
收音机也不敢开,免得音乐吵到宝宝。
心眉失笑。还没做母亲呢,已经步上她姊姊们的后尘,以孩子的需要为需要,他喘一口气,她一颗心马上七上八下。
天佑真是难得,在一个大家庭中生长,身边绕着一群弟弟妹妹,不晓得多辛苦。
咦,念头又转到他身上去了。
宝宝一觉到天明,心眉反而睡睡醒醒的不安稳,睡也是迷迷糊糊瞇上眼睛,不到一会儿,吓醒过来,结果只是露台风吹叶动的声音。
她只陪着宝宝一夜,早上便脸色青白。天佑整夜上班,小孩一带就是一天,直到她下班回来,尚要帮着她的笨手笨脚。
心眉拿定主意非请个保母不可。
宝宝终于完全退了烧,一口气长了四颗门牙出来,难怪难受得不吃不喝。大人长颗牙,都不舒服得脸要肿上半边呢。
复元以后,宝宝变得格外活泼好动,食量大增,胃口奇佳,任何厂牌的奶粉咕噜咕噜吞下肚,管它合不合,他来者不拒,喝完不够,还会举着空奶瓶哇哇大叫。饿的时候,爬到天佑身上,啃他的胡子。
宝宝的变化和新花式,整天在家的天佑最清楚。心眉回来,他的最新报告总是令她惊奇得笑倒。
“小宝今天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了。”
马上叫小家伙当场示范。要他表演,他偏装拙,拉他的手扶住椅子,他摇摇晃晃站起一半,一屁股跌回去,对他们咧着嘴呵呵笑。
“这小子有幽默感。”天佑得意的说,好象那天分和他有关。
有时小家伙不耐烦他们老拿他逗乐,趴在地上拍地板抗议。
“小子有骨气,拒绝被当小丑。”心眉骄傲无比,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模样。
保母来过几个,没有一个能做超过一天、半天。
“放小宝一个人在地上爬,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嗑瓜子,把瓜子壳丢给小宝捡了放进嘴里啃。”
“她打小宝屁股,打得劈啪响,屁股都打红了。”
“小宝的哭声把我都吵醒了,她却张着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总之,没有一个让天佑满意的。
保母另有说词。“瓜子是我吃的,不小心掉了一片壳,谁晓得你们家小宝眼睛那么尖,又贪吃。”;“啊,我是好意想替你们省纸尿片嘛,抱着小宝在马桶上把了半天,他不尿也不拉,一抱起来,即刻又拉又尿得人家一身,不过轻轻拍了他两下,就没命的大哭,跟遭了刑罚似的。”;“你们小宝除了睡觉,一刻不停,超级好动,带他半个小时就满头大汗,趁他睡了,我才在沙发上躺下偷偷打个盹,谁知他不到五分钟就醒来,不晓得他那么快便龙精虎猛。
文先生耳朵听小宝的声音特别灵;吭了几声,就由房间冲出来,哭都还来不及哭出来呢。他那对耳朵装了收音器不成?”
心眉自然相信天佑。
眼见他累得瘦了一圈,眼睛戴着黑眼眶,快变熊猫了,心眉大为不忍,偏偏杂志社正准备发行一份娱乐新闻性月刊,上下忙成一团,她身为总编,不好在这个时候请太多假。
休假中的陆羽,看天佑一个外人如此义不容辞,她这个好朋友兼室友,不好意思置身事外。
“心眉,你再这么每天早上迟到,会被开除的。这样吧,我反正目前闲着,白天我和天佑轮值。你呢,也不必每天中午公司、家里的两头跑了。”
“你真的愿意牺牲你的假期,在家当保母?那太谢谢你了。”
“朋友是做什么用的嘛。何况以前你帮我很多忙,更是像大姊姊似的照顾我不少。再说,对我未来做单亲妈妈的计画,未尝不是个职前训练,助人又利己,何乐而不为?”
心眉既好气又好笑。
“看我这样捡个小孩,生活就搞得天翻地覆,你要做单亲妈妈的念头依旧不改,勇气可嘉。”
“说一不二,不过是我许多优点的其中一小点。喂,文天佑,话先说好,你可不能过度宝贝你家小宝,到心眉面前暗告我的状。”
天佑忙打躬作揖。“我哪敢?”
养儿方知父母恩,此话一点不假。
这天,趁着小宝和陆羽睡午觉,天佑回家去看他妈妈及他的六个姊姊另一群伟大的母亲。
他一进门,文家第三代小娘子军蜂拥而上,亲热地拉着他、抱着他,舅舅前、舅舅后,喊个不停。
以往的天佑会高举双手做投降状,嘴里大喊救命,彷佛围绕着他的一群小孩,是些张牙舞爪的异形。今天他高兴地蹲下身,一一搂搂她们,抱抱她们,摸摸她们的头发,并容许她们摸他的胡子。外甥女们开心地咯咯直笑。看得他妈妈和姊姊们目瞪口呆。
“天佑,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正好有点空,回来看看你们。”
“妈是问,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今天一反常态,成了亲善大使了?”
“是不是跑出去住了一个多礼拜,受了什么打击了?”
“哟,看你,瘦得不成人形,眼睛成两个大黑洞了!”
“快去躺下。大姊,家里还有人参吧?”
“有,有,有,早上正好买了只鸡,我这就去炖上。”
“老五,给你小弟放上一缸热洗澡水。天佑,你看你,我就说你辛苦一点,多开几趟车,住在家里,你不听,非去住什么朋友那。在别人家,吃不好、睡不好吧?把胡子刮了行不行?从来就不听话。”
“妈,你别唠唠叨叨的念他了,让他去泡个热水澡,睡一觉吧。天佑,你几天几夜没睡了?忙些什么忙得不眠不休的?”
“二姊,你叫妈别念,你念个什么劲?天佑,你饿不饿?吃了午饭没有?”
“你们别拽着舅舅,一会儿他又要喊救命了。”
天佑一径微笑着,他走过去搂搂母亲。
“妈,你生养了我们这么一大群,真是劳苦功高。我要你知道,你是一位伟大的好妈妈。”
“这……这是……”他妈妈惊讶得张口结舌。
天佑又一一拥抱他的姊姊们。
“你们都是好母亲,伟大的女性。”
她们都吓呆了。
“大姊,鸡不用炖了,我很好。五姊,不必放洗澡水,我还有事,马上要走。我只是想回来告诉你们,我觉得我很幸运。”
他像回来时一样突然的走了。
“这孩子,今天吃错了什么药啊?”他妈妈感动得哭起来。
她的姊姊们都眼睛红通通。
“天佑长大了。”
“懂事了。”
“成熟了。”
“我以前一直以为他讨厌我们。”
“你们先别高兴。我们回来才两、三天,他就急急忙忙搬去和朋友住,今天跑回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把我们感动得半死。天佑……他会不会有事情瞒着我们?”
“你是说……”
“哎,老四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怪怪的。”
“对呀,他气色好差,瘦得好厉害。他是不是有病啊?”
“哎呀,不得了!”文妈妈声音发抖,脸色发白。“快去把他追回来问个清楚。快呀!”
别看文妈妈将近六十高龄,跑起来箭步如飞,文家六姊妹,包括一个大肚婆,前前后后赶到大门口时,她老人家已经开着白色平治走远了。
第六章
由于交通挤塞,这倒方便了文妈妈。
天佑的车停在车队中,忽然听到外面车子喇叭声大作,以为发生了车祸,暗暗叫苦。
把头伸出车窗看究竟,原来是一位妇人在车子的长龙中,向前蛇行奔跑,并挥舞着一只手在大叫,惊险万状。
仔细再瞧,哇,不得了,是文家娘子军军长!
天佑赶忙开门下车,也挥着手。
“妈,我在这!”
文妈妈跑到他面前。
“呼!可追到你了。”
“什么事呀,妈?你这样多危险!快上车。”
“我的车在后面。天佑,你是不是……”
车龙开始缓慢移动,后面的喇叭喧声齐天。
“有话待会儿再说,你上我的车,我去开你的。过了红绿灯,靠慢停下来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