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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以去当心理分析家了。”展乔咕哝,心里不得不承认,她的分析是,嗯,颇有道理。

  “我是你封的半仙哪。”绣真笑道。“当然不能辱没你展大侠给的封号。”

  “你把他说得这么好,等他回来,把他介绍给你好了。”

  “君子不夺人所爱。等他回来,你快快要了他的生辰,我半仙替你俩合一合倒是真的。”

  “干嘛呀,难道我还去向他求婚不成?何况他不一定会回来。”“我说他一定回来。”

  到这时,展乔因为好友笃定的口吻而定了心,才明白她的芳心事实上果真跟着宗康走了。

  “你何以这么确定?”

  绣真挤挤眼。“他若回来,你展大侠可要恢复女儿身哦。”

  展乔羞赧又好笑。“说什么鬼话?我分明是女儿身,是一些睁着眼的瞎男人老把我当男性。”

  “这个宗康可没有吧?算他是调戏你好了,他调戏个和他同性同类做什么?

  有何乐趣可言?”

  展乔的心情霍然开朗起来。“哎,不谈他了。有没有东西吃?”

  绣真知道她打开心结了。“我说你鼻子这么尖呢,王妈妈每次一做了好吃的送来,你就闻香出现了。”

  “我有口福嘛。不过老是吃王妈妈的,怪不好意思。王妈妈喜欢吃什么?改天我买了拿来,你带回去代我答谢答谢。”

  “不用了,我妈有糖尿病,很多东西要忌口。你喜欢吃她做的东西,她就很高兴了。我出门前她还问我展大侠今天会不会来,我说不一定。她上次做的蕃薯饼你那么爱吃,她今天为你做的呢。”

  展妈妈有时也做些她的拿手绝活,要展乔带来给绣真。

  “绣真,我们两个妈妈把我们喂来喂去,可是我没见过王妈妈,你也没见过展妈妈。我们凑巧都是母女相依为命哩,我看应该安排个时间,我们两家两对母女交流一下。”

  绣真由座位后面拿出一个保温盒。“再说吧。我要看店,走不开。我妈是难得出家门的,偶尔临时想到做些特别的吃食,送到这,只要我不是一个人,她把篮子放在门口,回家再打电话告诉我店门口有吃的。”“干嘛这样?她女儿的店,她进来有什么关系?”

  “我妈生性拘谨,有陌生人在,她非常不自在。”

  “请展妈妈去开导开导王妈妈好了。展妈妈接到打错的电话,都可以和人家东拉西扯聊上半个钟头。”

  绣真心想,王妈妈和自己女儿都说不上几句话呢。

  展乔离开时,郁卒不悦的心情已一扫而空。她本就是个乐天派,任何时候看到她,总是活力充沛、神采飞扬的,但今天她在说着宗康时,尽管火气十足,眼里的光彩却异于平常。

  她这个好朋友分明已被爱神的箭射中了,绣真抿嘴而笑。展乔今天甚至好几次露出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神韵呢,和她豪气千云的样子揉和在一起,十分可爱。

  但愿这个叫宗康的男人,真的像她对展乔分析的那样。但或许她不该那么说,她并不认识宗康,万一他是流水无情,她说那些话等于鼓舞了展乔,岂不反而害她去受伤害?

  风铃响,绣真抬头,“欢迎参观”的习惯欢迎词卡在喉间,微笑冻结住。

  “绣真,好久不见。”

  是他。要当新郎的前一晚,约她见面,告诉她,他要和另一个人结婚了的那个人。

  绣真以为她的伤口早结了疤,也老早把一切拋诸脑后,当她欲开口,至少礼貌的回个话,发觉自己在颤抖,她震撼地明白,过去并没有完全过去。

  于是她只能冷淡地点个头。

  “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还是你要我离开?”

  五年前她和他缘分既尽,五年后还有什么话可说!深呼吸后,她冷静、乎和地说:“我开着店,进来就是客,岂有赶客人的道理?请自由参观,楼上还有……”

  “我是来看你的,绣真。”

  她淡然再点一下头,强迫自己面对那曾令她心动,而后令她心碎的英俊面孔。

  此刻她全力压抑的激动,是因为隔了这么久,在他伤她伤得那么深以后,再见到他,她的心仍然为之怦然不能自已。

  “谢谢你。”她用客气、疏远的音调说。

  “我可以坐下吗?”他指指她桌子前面的长椅。

  她没作声,他则自己过来坐下。

  不管他突然出现的目的何在,似乎他也不知从何开始。他环视打量四周。

  “你的店……和你很像。”

  “什么意思?”

  “我从前不善于说动听的话,现在还是一样。我没变。”说最后三个字时,他转向她,直视她。

  彷佛那三个字,和他坦然的目光,便可使他对她的伤害一笔勾消。

  而他那目光,曾让她相信他是个坦荡的正人君子。结果他彻彻底底的玩弄了她的感情,最后还给她措手不及的一刀,直刺她的心脏。

  “我变了。”她回答,维持冷淡的口气。“老了。”

  “你和我同年呢。”

  事实上,他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他们还曾经半玩笑半发傻盟誓的说,将来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绣真不理会心口的悸痛,继续说:“老了,比较聪明了。”

  “那倒是好事。”

  接着,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曾经是多么的心灵相契和相知呵,如今竟相对两无言。过去毋需再提,未来,他们共同的未来早随落花掩埋。现在,见面都应是多余。

  他来做什么呢?婚姻不幸福?后悔,悔之已晚。找她诉苦?未免可笑。

  “几个孩子了?”绣真打破沉默。

  他似乎未料她有此一问,怔了怔,随即笑了笑,竟笑得也还是那么坦然。

  “没有。”他说。

  她不想问他的太太。沉默再度降临,又无话可说了。

  他站起来。“我走了。”

  就这样?绣真反而怔住了,看着他走向门,那熟悉的背影依然揪紧她,她忽然——在这么许久之后——升起一股子不甘心。

  “包稹。”她叫住他。“你今天到底为什么事?”

  他深深注视她,看得她几乎窒息,望得她几乎觉得时光倒转,他们依然是恋人,他依然爱她。

  他没回答地的问题,径自说道:“绣真,我没有结婚,我骗你的。”

  留下这个炸弹,他走了。

  她呆坐着,给炸得七荤八素。这震惊,丝毫不亚于他告诉她“我明天结婚”的当时,相同平淡的口气,告诉她之前,他也静静望着她许久。那时,她以为他要向她求婚,心跳得要蹦出胸膛。现在也是。她知道她没有听错。他没有结婚。他说他没有结婚。

  为什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他和她见最后一次面那晚,以及之后,她都没有哭过,不曾掉过一滴泪,为了一个冷酷无情的骗子,她告诉自己,不值得。她不准自己哭。

  现在,她伏在桌上泣不成声。而她不知道为什么。

  印尼耶加达“这是什么?”石江山对他儿子举起帐单。“你做什么去了?包了架七四七环游台湾吗?”

  石宗康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耸耸肩。“泡妞啊。坐飞机追小姐。台湾女孩教人眼花缭乱哪。”

  他妹妹石宗萍坐在旁边,伸腿过来踢他一脚。

  但他们的父亲反而笑了。“是吗?追到了几个?”

  宗萍翻白眼。“爸,你干脆问他在那边给你制造了几个孙子不是更直接?”

  “孙子孙女一样好。我从来不重男轻女。”石江山看看他一双儿女。“我有吗?”

  “有。”他们兄妹异口同声。

  宗萍先对哥哥哼一声,再向父亲抱怨。“石宗康印尼、马来西亚、新加坡、香港、日本,无处他不玩。东南亚的女人都给他玩完了,一个台湾没玩到,他不甘心,也去玩了。你不管管他,还问他追到了几个。石宗康都是给你宠惯得无法无天。”

  “居然说一个执法人员无法无天。”宗康对妹妹的笑容是疼爱的。“你对爸爸说话这种口气,叫哥哥连名带姓的叫,就有法有天了吗?”“你对爸爸又有多尊重了?他要你学着接管他的事业,你偏要去英国读英国文学。还以为你要当大文豪呢,念了一年多,又跑去读法律,爸爸还说:‘当律师更好,将来公司不必花那么多钱请别人做法律顾问。’结果呢,也没念出个名堂,没毕业就跑了回来,和爸爸大吵一架,失踪了几个月,最后变成了警察。警察也没个警察样子……”

  “精采,说得精采极了。”宗康仍是懒洋洋地微笑着。“你觉得警察应该是什么样子?”

  “反正不是像你这样,一会儿去这,一会儿去那。你加入的是警察观光买春团吗?”

  “宗萍,”石江山轻斥。“这么说有点过分啰。”

  宗萍噘起嘴。“本来就是嘛。你还给他帮腔。你看他这次居然把私人开销报成公帐。他如果不是仗着爸爸的财势做靠山,做警察可以做得这么轻松惬意,吃喝玩乐,无所不能吗?爸,人家是因为你每年大笔大笔的捐款,看在你面子上,不好意思约束他、开除他。你再继续任由他胡作非为,总有一天他要变成败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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