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你这次去巴黎要待多久?”
他呆了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巴黎?”
他早上才作的决定,除了他自己,只有旅行社的代办知道。
“替你办签证、订机票的是我表姐。”
“喝,你的亲戚网真大。”
“你要去多久嘛?”
“干嘛?”
“我好向公司请假,安排一下呀。”
少安啼笑皆非。“你不必去机场送我,我又不是一去不回,要在巴黎定居了。”
“哎,我和你一起去呀。”
“小姐,我们的交往在上个月便画上休止符了。记得吗?”他温和地说。
“但……”她眨眨假睫毛,“你以前说过有一天要带我去巴黎的,我以为你要用这次机会表示你的忏悔。”
“我说那句话时,你还是我的女朋友。”
她瞪住他。“这么说,你是要带你的现任女朋友去啰?”
“我只带我自己去。”
“你干嘛买两张机票?”
因为他不想在飞机上再来个艳遇。他受够女人了。
虽然如此,但是坦白说,这算是他咎由自取。
“我多买个座位,好让我自己的活动空间大一些。行了吧?”
“不行。你为什么不能带我去呢?我这么苗条,不会挤到你的嘛。”
“小姐,我再说一遍,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不会带你或任何人去巴黎,我要一个人去度假。”
“你真的不带我去?”
“抱歉让你失望。”
“你这个混球,混蛋加三级,恶棍!”
“对对对,所以你最好远远走开,离我越远,对你越好。”
她抡起大皮包打他。“我希望巴黎铁塔倒下来压死你!”
“到时请节哀,不要太难过。”他对她气咻咻走开的背影说。“对了,那座铁塔是叫艾菲尔铁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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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你去巴黎做什么?你买的是头等舱?!上帝,孟廷,你疯了吗?”
孟廷倏地把沈雁举在空中挥摇的机票拿回来。
“你比我的老编还要大惊小怪。所有单身坐头等舱去巴黎的人都是疯子吗?”
“你跟人家比?”
“我谁也不比,我不能快快乐乐宠自己一下吗?”
沈雁瞪着回到镜子前面,满意地前看后看左看右看的孟廷。
“人要衣装,一点不假。如何?沈雁,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吧?”
“看不习惯。”沈雁说,可是不得不承认——“唔,腰是腰,腿是腿,胸是胸的,是挺婀娜多姿。”
孟廷白她一眼。“身为舞台剧演员,背了那么多台词,像样的赞美都说不出一句。”
沈雁走过来,翻看象牙白亚麻套装的标价牌,啧啧有声。
“好看,好看,价钱可观极了,简直是壮观。”
“一分钱一份货嘛。”
孟廷做个鬼脸,兀自哈哈笑。
“你还真能苦中作乐。”
“我才不苦哪,”孟廷脱下套装,换上件花洋装,转一圈,大裙摆飞扬起来,像一朵花。“哗,看我多美呀!”
她是很美。沈雁看呆了眼。从来都不知道孟廷有如此曼妙的身段,玉肩粉臂,凹凸有致的曲线。她一直只觉得孟廷笑起来甜美可爱,本性纯良。
“唔,的确人是要衣装的。”
孟廷打她一下。
“喂,我投你支持票吔!”
“你是讽刺人。”
“我生性愤世嫉俗。什么?还换呀!你买了多少衣服?”
“不多不少。”
“简直发羊癫风。”
“你要口吐白沫的话,站远些啊,别弄脏了我的新衣。”
“有时候我实在不懂你是真的傻,还是装傻。”
“被人抛弃的是我,你干嘛唉声叹气?”
“我瞧你这么乐,担心你受刺激过度,中枢神经失常。可是你又一向有股子傻劲,我搞不清楚你是想通了,还是想不开。”
“傻人有傻福,他娶了别人,说不定是我的福气呢。”
“你能这么想最好。可是为什么大把花钞票,把自己弄到破产?”
“啧,没这么严重啦,我不过是把所有积蓄拿来痛快的疼爱自己一下。钱,再赚就有了嘛。”
孟廷省吃俭用的储蓄,盘算着将来和那个@#※共同创立小家庭。这件事,沈雁是知道的。
现在一切成了泡影,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可见她还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也对,好,开开心心去玩吧。”沈雁说:“听说法国男人浪漫又多情,说不定你会有艳遇哩。”
“嗟,才不希罕男人来插花,这是我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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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哭得稀里哗啦。
“叫你不要来送嘛。你这哪叫送行?送葬还差不多。”
“呸呸呸,童言无忌!”
凌志威递手帕给沈雁。
“要不是我认识你们俩,看你如此依依不舍,我会以为你们是同性恋。”
沈雁对他龇牙咧嘴。“也许我们就是。”
“那我最好去警告那个家伙。”凌志威说。
“哪个家伙?”两个女人一起东张西望。
“他走开了。喏,穿黄褐色衬衫,墨绿色休闲裤那个,乖乖,一身的ARMANI,身价可不凡。”
沈雁瞄他一眼。“哟,你眼睛挺尖的嘛,对品牌如此了解。”
凌志威咧咧嘴,“ARMANI是我的最爱,可惜For my eyes only,只够格眼观心赏,买不起这种行头。嘿,他又在看孟廷了。”
“也许他看的是沈雁。”孟廷说。
“就是嘛。”沈雁搔首弄姿一番。“哇,他帅呆了!孟廷,他若不是坐在你旁边,要设法和人换座位,知道吗?”
“男人,拒绝往来户。”孟廷说得斩钉截铁又坚决。
还是偷偷瞥了一眼。
哎哟,真的是个美男子呢。
少安一见那两女一男都望向他,连忙再次转开脸。
不行,不行。不是发了誓,远离女人,去休假修心养性一番吗?
完完全全单独一人地,思考如何改变他过度浪漫多姿的生活。这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那,为何选择浪漫花都为目的地?
呃,这叫以毒攻毒。他如此自解。
忍不住又悄悄瞄那位穿象牙白亚麻套装的女子一眼。
微卷的短发,心型脸蛋,俏丽迷人,高雅端庄,穿着品位不凡。
不晓得她坐哪一班机?欲往何处?
第二章
“不,我拒绝和一个泡过古龙水的男人同座,我的胃不好,我的鼻子过敏。”
“女士,我帮你问问,或者有人愿意和你换座位,好吗?”
“不好。我要换到头等舱来。我本来就是要买头等舱的座位。那边明明还有一个空位,你们却告诉我客满了。”
“的确是客满了,女士。那个座位虽然空着,但有人订了。”
“没人订,我也不坐那个位子。我讨厌男人擦得香喷喷的,不伦不类。搞不好他还是个酒鬼。”
占了两个座位的,正是少安。他闭目养神,对周遭的骚动充耳不闻。
大声抱怨的外籍女士趾高气扬,不可一世,那副唯我独尊状,哪里是争个座位?简直像要包下整个头等舱。
“不,我拒绝回去商务舱。我就在这等着,那个空位没人来,我便补足差额,但我不要坐那个位子。到时你想办法给我换,我不和男人同座就是了。”
空服员为难得不知如何平息这位贵妇人的挑剔。
头等舱内旁观着这场纷争的旅客,个个摇头叹息复好笑。
有这等不讲理的人!她索性包机,不更方便?爱坐哪就坐哪。
来了一位男空服员,听了女空服员说明情况,他趋前来试图安抚金发贵妇。
“夫人,订这个位子的人已经来了。还是请你回商务舱,我尽量为你做令你满意的安排。”
“来了?人在哪?我看到才相信,你们不要骗我。”
孟廷微挺起上身,前面隔着三排那儿,是空着个位子,旁座的人头靠着椅背,动也不动。
一些旅客给那女人吵得面露不耐烦神色。
一男一女两位空服员还在苦口相劝,劝得贵妇人要翻脸了。
孟廷站了起来。
“我的位子让给她好了。”她向空服员说。
她的邻座也是位中年妇人。中国人。
“你愿意坐我的座位吗?”孟廷用英文问那位绷着脸的外籍女士。
她立刻化怒容为笑颜。“哦,你真是个甜姊儿。谢谢你了。”
老实不客气地,女士一屁股坐下。
“夫人,你要将差额补付给这位小姐。”男空服员对她说。
孟廷挥挥手。“算了,算了。”
“谢谢你,小姐。我带你去商务舱。”女空服员歉然又感激。
她们走出头等舱时,少安向男空服员招招手,耳语了几句。
“啊,谢谢你,金先生。”
男空服员赶快去追那位好心的女乘客。
“小姐,有位旅客临时取消,请你回头等舱。”
咦,这倒好,皆大欢喜。
孟廷回到头等舱,发现原来就是那个空位。
“再次谢谢你,亲爱的。”外籍女士对她说:“你看,我就知道那个位子没人嘛。”
孟廷仅对她笑笑,走到座位坐下。
邻座的男人朝她微微笑。
啊,可不是阿威看到的那个ARMANI吗?
孟廷心跳突然加速。她也答以微笑。
“你放心,我没在古龙水里泡过。”少安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