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罗威尔掐住她的肩一阵摇晃,「该死的!你在说淳于曜!我知道,你一定在说他!就只有他懂得怎麽爱你吗?每个人表达爱的方法不一样,而我,是极端的那一个!」他霸气的脸在花容眼前放大,同时,她听到一个声音由远而近,那是……螺旋桨的声音!
片刻後,一架直升机出现在他们头顶上方。
花容瞪大了眼,这里为什麽会有直升机?
直升机缓缓降下高度,并且垂下绳梯。
「你……那是你的……」她说不出话,在她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什么身分,居然有一架直升机?
「我,威尔·罗蒙特伯爵,要用它来带走你。」他是个伯爵?!花容真的被吓住了,一时没了反应,罗威尔的大手在下一瞬勒住她的纤腰,攀著绳梯动作迅速的往上爬。
待花容回过神,她和他已经在直升机上。
「你不可以这样,我不想和你走!」她绝望的大吼。
「我要定你。」他不管她的抵抗,紧紧将她拥入怀。
「放——」
「伯爵,有个男人抓住了绳梯。」他一个手下突然开口说。
花容听不懂他说的语言,是法语吧。但她看到罗威尔探头往下看,也随著他往下看,这一看她发出惊呼:「淳于曜!」她竟忘了此刻身在空中,本能的想跨出直升机,罗威尔及时将她扯回来。
「你疯了!」他将她推向里面,使个眼神,他的手下立刻箝住她。
罗威尔脸色阴沉的看了攀著绳梯而上的淳于曜一眼,取出一柄小刀,只要割断绳梯,淳于曜立刻会死,但……
他回头看了花容,她会开口阻止他吧?很好,那他就和她谈条件,他可以饶了淳于曜,但她必须心甘情愿跟他走。
「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饶了他。」罗威尔对她微笑,「当然,不是无条件的,你要和我走。」
「随你怎么做吧。」出乎他意料之外,花容没有哭闹,没有哀求,神情平静无波。
「如果他上来了,那我就扑进他怀里;如果他掉下去了,那我就跟著他一起往下掉。我的身体和你走,但灵魂却留在这里,那多没意思?」
「你——」她专注且坚决的眼神让罗威尔震惊,这种「爱」是他从没见过的,他竟不知该如何接招。
他和她沉默相对,半晌,他丢下刀子,对只差一步就爬上直升机的淳于曜伸出手,将他拉上直升机。
「谢谢。」淳于曜站定,对他露出微笑。
「你是傻瓜。」罗威尔冷笑,下一瞬,他手中多了把枪,枪口指著淳于曜的胸膛。
「我拉你,不是要救你,而是要彻底解决你,你此刻站在我的势力范围内,又在空中,你逃不掉!」见他不语,罗威尔接著说:「我猜,你不知道我为什麽恨你。」
「我知道的,罗蒙特伯爵。」
「你认出了我?」
「不,是雨告诉我的。」他微笑道。
「该死!」又是雨!就他们听得懂雨的声音,怎麽他不行?「既然知道,那你死也可以瞑目了。」
「请等一下。」
「想求饶的话就省下力气吧,就算不为我父母,也为了她,只要你死,她就会死心。」
「你杀我无妨,但……」淳于曜目光温柔的看向花容,「请你先蒙住她的眼,并且塞住她的耳朵,或者迷昏她,总之,不要让她眼睁睁的看著我死亡,听到你结束我生命的枪声,否则她会难过。我明白你和我一样,都不愿意看到她的泪水。我死後,将我丢下万丈深渊,别让她看到我的尸体,从此别再提起我的名字,用你的爱让她忘了我,带她到一个没有雨的地方,保护她、珍惜她,让她比在我身边时更快乐」
「够了!」罗威尔大吼。「你这个人……」浑身力气彷佛被掏尽,他竟连一把枪都举不起。「临死之前,还都只想到她,你难道没有一点惧怕?」
「在她面前,即使再害怕,我也会装著若无其事的对她微笑,因为她看到我的笑,也会自然而然的对我笑,她的笑,是全世界最珍贵的东西。」
「我会保持著最美丽的笑容等著你。」花容对他柔柔的笑道,「不管你在天上,在人间,在海角天边,只要你回头,就可以看见我……」她的目光和他胶著,两人笑得好甜蜜。
霎时,除了螺旋桨的转动声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花容看著他,淳于曜也看著她,而罗威尔则看著他们。
片刻後,罗威尔北同过身子,简短的下了命令:「让他们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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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又重新回到教学大楼的顶楼平台上。
淳于曜紧紧抱著花容,她则像温驯的小猫咪,静静地偎在他怀里。
「告诉我,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雨告诉我的,他要带走你,我想也不想的就跑来了。」她的发被雨打湿了,他用手指代替梳子梳开它们。
「你是傻瓜。」她吻了他,笑道:「他就算带走我的人,也只是一具空壳,真正的我还是留在这里,陪著你看雨、听雨。」
「我很不甘心这么对你说,但又不得不说,我输了,淳于曜。」罗威尔叹了口气,「我败给了你的深情。在生死关头,你想的只有一个她,怕她哭、怕她伤心,而我却总是做著让她生气、让她难过的事,我从没想过在她面前解决你,她将会是何等的伤心欲绝,我对她的爱显然没有你来得深。」他深深看著花容,「告诉我,如果从头到尾没有淳于曜的存在,你会接受我吗?」
「我不知道。」花容很认真的想了想,「因为,如果没有他,我不知道自己还存不存在。」
「我多麽羡慕你。」罗威尔对淳于曜苦涩的笑了笑,「如果有个女人这麽对我说,我死也瞑目。」话声方落,他随身的手机响起,代表这是个重要的消息,他静静的听著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不发一语。
花客注意到他脸上表情逐渐有微妙的转变,终於,他结束电话。
「泽陂,蒹葭……」罗威尔淡淡的笑道:「那一直被我忽略的妻子,刚为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她因为从小黏著我的关系,爱上了中国文学,竟为他们取了这两个很耐人寻味的中文名字。」
「泽陂,蒹葭……」诗经中的两篇,表达著对爱慕之人不得亲近的郁闷心情。「这正是你妻子的心情。」花容明白。
「也正是我的心情。」他看著她说:「爱情真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不是吗?她爱我,我爱你,你却爱他,每一场爱情总注定要有输家,我一向不认输,但刚才我从某个人身上学会一件事,那就是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如果她在别的男人身边能比在我身边快乐,那我就该放手。」他对淳于曜漾出一抹潇洒的笑,「我要离开了,但记住,我虽然输给了你,却不代表我的儿子也会输给你的儿子,等著瞧,他会替我讨回面子的。」
「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淳于曜笑道。
「不久,相信我,时间对幸福的人而言,是如光速一般快的。」螺旋桨的声音愈来愈近,绳梯再度垂下,这一次,罗威尔自己坐上直升机飞走了。
当他们带著笑容看著逐渐缩小的直升机时,一只纤纤玉手突然伸到淳于曜面前。
「你……」是褚怡人,她不再是一身纯白的婚纱了。
她手中拿著一个牛皮纸袋,似乎是要他收下,淳于曜疑惑的看著她,「这是……」
「这是还给你的东西。」她虽然微笑,但声大难掩哽咽。「我用来和你谈交易的东西。」
「你要还给我?」
「是,和罗威尔一样,我刚才也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如果你在她身边比在我身边幸福,那我也该放手了。」她早就到了现场,在罗威尔有所觉悟的同时,她也醒了,她无论如何也得不到淳于曜的心。
「谢谢你。」淳于曜接下纸袋。
「我一定会找到一个人。」她看向花容,缓缓的说:「他听到的,将不再是我怎麽也听不懂的雨的声音,而是我的声音,一个真正属於我的人。」
「祝福你。」一笑泯恩仇。
雨,渐渐小了。
一切都将雨过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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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画家淳于曜宣布自画坛引退,在艺术学院当个平凡的教书匠,他的笔从此只为他的娇妻而画。
当红小说家茱丽叶出版她最後一本小说——是她所有作品中唯一以喜剧收场,之後决定封笔,因为她自认为已经写出了最美丽的故事。
最美丽的故事,还是一如往常,发生在雨天……
她不是第一次为他穿上白纱礼服,但却是第一次有做他新娘子的感觉。
「听说雨天的新娘特别爱哭,是吗?」她问他。
他微微一笑,「不,因为我不会再让你流泪。」她偎进他怀里,柔声道:「十年前,我们新婚的第一天,你对我说了你的三个期望,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