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飞然眉峰一拢,阔步走了进来,没想到她反应激烈的紧拉着春桃跟夏荷的手,害怕的哀求着。
“帮帮我……请帮帮我……我不要他靠近……够了,真的够了……我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我怕,我吓到了……我真的不要了……呜吗呜……”
“呃,少爷——”
“出去。”他的语调平静。
“可是……”
“出去。”他的神情并不冷,但就是有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势, 孙琼颐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脆弱,可是柳心韵鞭打她的画面仍血淋淋的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对她的怒与恨,完全是因眼前这个男人而起的。
几个丫鬟歉然的抽回自己的手,“颐儿,对不起。”她们只是下人啊。
几个人放心不下她,这一欠身出去,连忙的跑去讨救兵,没想到谢总管却说,夫人跟老爷爷出去找一些捕身药品,还没回来呢。
房间内,孙琼颐抱紧棉被的缩在床上一角,面露惧意的看着坐在床沿的阎飞然。
他极不喜欢她此时看他的眼神,里面有着惧意,也有一抹难言的悲愤。
润润干涩的唇,他开口道:“怎么了?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
“你是!你就是洪水猛兽,而我傻得去招惹你,”她吞咽一口口水,摇摇头,“可我学乖了、学聪明了……我想回去……”
“颐儿,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看着眼前这张俊俏桀骜的脸,她凄凉一笑,“我一点都没胡说,依你的风流性子,谁知道在我之前,有没有女人也这样无声无息的被抓走、鞭打、甚至死了……”
“绝没有这种事发生。”提起她被鞭打的事,他的心又是一阵抽痛。
“所以说我是惟一的‘幸运者’?”她话中带刺。
“这……”
“说穿了,我只是你的代罪羔羊,柳心韵的妒火全是因你而起,而我这个无辜的人,却得背负你带给她的伤痛。”
他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没想到她会那样丧心病狂的鞭打你。”
“丧心病狂的人是你。”她气愤却又虚弱的打断他的话,“把女人视为玩物,玩一玩就可以扔了,柳心韵她……”
“可我从来没有玩过她。”他也忍不住的打断她的话抗议道。
她别开脸。“那是你的事,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觉得好累了。”
他凝睇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蛋,心微微一揪,他抿了下唇,点点头,“我明白了,你先睡会儿,晚一点我再过来。”
“不必了!”
“颐儿一一”他的拳头握紧,克制那股快被她激起的怒火。
“真的,你放心。”她转过头来看他,语气平静的道:“我会跟爷爷说,不让你去当乞丐的,因为我孙琼颐不是什么伟大的人,可以左右你这个风流少爷的命运。”
他蹙眉,“颐儿,我照顾你跟外公那句狗屁不通的话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是因为——”
“我不要听。”她捂住耳朵,痛苦的低喊。
阎飞然深深的吸了一口长气,告诉自己不要急,她才刚从一场恶梦醒来,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他深深的再看她一眼,这才转身出去,将门给关上。
不知何时,她已经进驻他的心,甚至取走了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的感情。
他承认自己爱她。连他自己都讶异,他这个风流种的体内居然还有爱人的能力,对“爱”这事他十分确定,那时看到她伤痕累累的躺在血泊中,他以为自己也会跟着死去,也就确定自己深爱着她,只是,她对自己产生排拒感
但不管如何,她醒了、活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
“爷爷!”
躺在床上的孙琼颐一看到孙介元走进房里,忍不住热泪盈眶,挣扎着要坐起身。
“傻孩子,不急不急!”孙介元连忙上前,轻轻的将她扶起,“你受苦了。”
她的眼泪滚落眼眶,靠在他的怀中低声啜泣。
“看到你醒了,爷爷就真的放心了。”他微微的推开她,仔细打量她瘦削的脸颊与气色,“你得在这儿好好的养身。”
“可爷爷,我想回龙头渚……”
“不行,你的身子还太弱。”
“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待在这儿了。”
“不想待在这儿的原因是什么?”
“我——”总不能跟爷爷说,她是因为对阎飞然极度失望吧!她只知道自己要离这儿远远的,永远住在龙头渚,那就不会再受伤害,这外面的人心太可怕、太丑陋、太自私了。
不舍的看着她的神情由落寞、害怕、再转为伤心,他知道经过这一切,她是被迫长大了。
他叹息一声,“颐儿,你什么都先别想,就算要回去,也得等身子调养妥当了,才能成行。”
“可是——”她真的不想留下来了。
“回龙头渚一路颠簸,你承受得了吗?”
她低头,看着身上的鞭伤,鼻头泛酸,更想哭了。
他爱怜的轻抚着她的手,小心的避开伤处,“有个人想跟你说话、跟你忏悔,不知道你肯不肯见她?”
她错愕的眼眸跟着他爷爷的目光移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一名朴实素净的中年女子正一脸歉意的看着自己。
她皱眉,她从没见过这个妇人啊……
“你认不出来了?她是飞然的娘,我的女儿。”
孙琼颐的眼睛倏地瞪大,难以置信的将她仔细的瞧上一瞧,可是她与之前那个浓妆艳抹、全身珠光宝气的阎夫人实在沾不上一点边。
“她有话跟你说,看在爷爷的份上,听她说说好不好?”
她点点头,看着他先行出去,让她俩独处。
孙碧珊坐在床沿,一脸愧疚的看着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将柳心韵提出的活聘礼要求,及要人将她打昏送给柳心韵的事一一道来。
“我是鬼迷心窍了,居然……”她眼眶泛红,“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孙琼颐不知该说什么,但严夫子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她还是爷爷的女儿。
她释然一笑,“没事了,一切都过去,只要你日后……”
“我懂的,过去的我已死,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个重生的孙碧珊,不会再那么讨人厌、刻薄的。”孙碧珊着急的抢话回答,但话一说完,她又觉得很不好意思,“对不起。”
孙琼颐不介意的摇摇头,“不过,我很想知道爷爷跟阎夫人是怎么一回事?爷爷不曾告诉过我,他有个女儿。”
孙碧珊哽咽一声,想到那段逃离父亲的岁月,她的眼眶又红了。
“阎夫人——”
她拭去眼角的泪,“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当年,我爱上一个声名狼藉的风流公子,爹阻挠我们在一起,于是我跟他私奔,此举自然是伤透了我爹的心,”她顿了一下,咽下哽在喉间的硬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一有孕,飞然的爹就不理我了,我也没脸再去找爹,几个月后,孩子落地,我越加辛苦,更不敢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那飞然的爹呢?”
她叹息一声,“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飞然八岁时,他靠着一张英俊的脸四处拐女人骗吃骗喝的,最后被一名吃醋的有夫之妇给乱刀砍死了。”
孙琼颐倒抽了口凉气,怔怔的瞪着泪水不停泛流的孙碧珊。
“飞然不曾见过他爹,可他的外貌、个性与他爹是如出一辙的。”
回忆过往,孙碧珊哭红了眼睛,也重新省视自己对儿子的放纵与不该,另外,自己也太在乎他人的目光,才会想攀亲附贵。
而这些都该有所转变了。
她将那些思绪暂时放下,既感动又愧疚的看着孙琼颐,“说来,是你代我承欢膝下,我理该好好的谢谢你,可我却恩将仇报,我真的是羞得无地自容。”
“阎夫人,那事都过去了,请你就别放在心上。”
她哽咽的道:“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良的女孩。”她看着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站起身来,拭去眼角的泪水,“我赶快去叫飞然来陪你——”
“不!”
孙碧珊愣了一愣,不解的看着她,她以为她最想见到的人是儿子。
“不要,阎夫人,我不想见到他……”
“这——为什么?”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见他。”
她一脸困惑,但见孙琼颐神情坚持,也只好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你若真的不想见飞然,我会要他别来这儿打扰你养病的,好吗?”
“谢谢你了。”
她点点头,先行离开。
孙琼颐看着关上的房门,再将目光移到另一边的窗,凝望那湛蓝的天空。
对,她要快点好起来,然后回到龙头渚那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致下生活,远离这里的一切丑陋……
*
宜兴街上,“明来茶馆”的三楼,苏之农、林岚浩、郑秋远、马汉文边啃瓜子、剥花生,以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突然改“吃素”的阎飞然。
从来他们的聚会一直都是在有胭脂味的地方举行的,没想到,昨儿姑娘们在他的怀中又磨又踏时,他这个大少爷居然大发雷霆,将那些姑娘全吼了出去,今天大伙儿提议要找个地方玩,他却提议来“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