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诘瞪着陷入沉思,脸色苍白的林春山已好一会,见他还是没说半句话,忍不住又说了,“林大人,你还在想什么?还不快派人去将山贼歼灭!这大皇子要是出了事,你还能活吗?”
“小诘子公公,可是那帮贼子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歼灭的,”他一脸烦闷,“那两名侍从肯定是陷在五行八卦阵里,这才没下山的。”
“这——”他一愣,神情更紧张了,“那我得快马回京,回宫里求救了。”
“等一等,先别惊动皇上。”林春山急急的拦住就要走人的史大诘。
“为什么?”他不懂。
“这——”万一皇上派出的人攻上了狂霸山,那群山贼反咬他一口,说他有贪赃枉法等情事,他下场不是更惨?!
大皇子代皇上出巡,就算听到了些不利他的事,但大皇子毕竟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不懂人间疾苦,也不识人心险恶,经历铁定不足,他要为自己澄清应该不难……
“林大人?”史大诘不明白他干么又不说了。
他尴尬的搔搔头,“呃……我的意思是,我先派人到京城的严王爷,也就是我恩师那里去求援是否恰当些?呢,因为皇上日理万机,大皇子不但最受其宠爱,更是日后皇位最有可能的继任人选,这消息一旦传人皇上耳里,皇上定会非常忧心……”
他皱眉,“可是大皇子他——”
“那群山贼虽常劫财但从不曾听闻他们杀过人,所以大皇子的生命应该无虞才是。”
史大诘想了想,也是,皇上若知道了肯定会急死,而主子肯定也不希望他们惊动了皇上……他点点头,“那好吧,你动作快一点。”
“是,小话子公公。”
林春山急忙找来师爷,交代了一些话,要他快马加鞭的上京去。
至于这个小法子公公,可是未来皇帝身边的红人,他这个小官也趁此巴结巴结,让他吃好、住好,期待日后有机会借由他,让他的官位更上一层楼啊。
但是史大诘这会哪吃得下、睡得着?心急如焚的他对林春山的心思当然也是毫无所觉。
狂霸山上,凉风徐徐,树林间发出一阵叶片摩擦的沙沙声,再加上温煦灿烂的阳光,让身在学堂里的皇甫项朝更有精神,也更加卖力的上课。
他在这儿已有数日,也与那名相貌端正、个性沉稳的老寨主勾铁汉聊过,他当山贼一半是为了惩好除恶,一半是兴趣。
所以他们只抢为富不仁的坏蛋,山寨里也是一片和乐融融,而每个人更是直爽热情,也因此,他更有十足的信心认定自己可以劝服这些人将山寨解散。
“……苏东坡的念奴娇里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与三国演义开场题词,‘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意境是相同的,不管你是如何的权倾一时,到最后也只剩一场空,你们虽然有志做绿林好汉,但人死留名,虎死留皮,你们留下的毕竟只是‘山贼’两字……
“……为富不仁的人自当由各地官府除之,每人该克尽本分,不争短长……"
坐在讲台下的众多壮了或老弱妇孺等学生,听皇甫源用叽哩呗啦的个不停,每个人的头都晕了。
勾馨真是害惨他们了,为了她一己之利,竟要他们这么一大群人无辜受罪。
于是有人受不了了,干脆趴在桌上睡觉.有人沉思,有人听得头昏眼花,东摇西晃,觉得有个和尚在念经,“嗡嗡嗡……”的在为他们超渡亡魂呢!
“唉!”
“唉!”
“唉!”
众人唉叹声不断,偏偏台上那个俊美的先生不受影响,还是说个没完没了,简直是在毒他们。
好不容易下了课,跑的跑,逃的逃,就怕又被他拦下,来个晋堂讲技,那可真的会让人疯了。
皇甫灏藇看着在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讲堂,皱了皱浓眉,但随即摇摇头,本想再找几个人,要他们谈谈在上过这几堂课后,有没有大彻大悟的想离开山寨呢。
他走出讲堂,远远的就看到一大堆学生围住勾馨,每个人看来怒气冲冲的,她却低头不语。
馨儿可以说是山寨里的特殊份子,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这儿快乐的生活着。
她负责了山寨里大部分的工作,举凡扫地、拖地、洗衣、煮饭、挑水等等,所以每一回看到她,她都是可怜兮兮的在做事,好像备受压迫,过得很苦。
她也告诉他,她是个不知道自己姓氏的孤儿,自从有记忆以来,大家都叫她“用儿”,所以她就叫馨儿……
因为对她心生怜悯,他对她是多加关照,能帮就帮,不能帮时也会在一旁关心,他相信这个美丽的孤女定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一份温暖。
思绪百转的他,边想边朝她走了过去。
此时,勾馨这群怨声载道的人说得烦躁极了,正要发用,可一抬头,却见皇甫顾切走过来。
她马上眨眨眼,逼出了盈盈泪光,可怜兮兮的跟大家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好好做的,请你们别生气,请你们原谅我……呜呜呜……"
大家看她又在演小可怜,就知道某人靠近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叹一声后,纷纷摇头离开。
皇甫灏藇则不解的看到一堆人又散开了,只剩勾馨一人捂着脸,哭得肩膀微微颤抖。
“怎么了?大家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伤心?”
她放开了手,让他看到她拚命偷捏大腿后,泪如雨下的容颜。
看着这张楚楚可怜的粉脸,他着实不明白,寨里那些还挺好相处的贼子们,为何一定要她做那么多粗事?
她咬着苍白的下唇,呢咽班称,“没……没事的,因为这两天的菜色不好,他们吃得不高兴,所以——”
“你到底要做多少事?这山寨里这么多人——”他真的替她抱不平。
“没关系的,因为我是一个孤女,欺压也是应该的。”她说得好悲哀。
“这怎么会是应该的?他们对你实在太刻薄了——”他的批评未歇,没想到身后就传来勾铁山冷冷的声音。
“馨儿,还不快给我沏壶热茶来!”
又来了,专门搞破坏的!勾馨脸色微微一变,她快被这个老爹气死了,每一次她跟皇甫灏藇谈得正好时,他就叫她做东做西的!
“勾寨主,我可不可以跟你谈谈馨儿的事?”皇甫用同身,正视着勾铁山道。
“不可以!”对这个勾走女儿心的男人,勾铁汉对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寨主,请你不要对公子凶.我现在马上就去帮你彻壶热茶。”勾馨慌忙恳求,可是一经过他身边时,她可是毫不客气的重踩了他一脚。
勾铁汉倒抽了口凉气,但不敢唉叫出声,只能瞪了皇甫须围一眼,气呼呼的跟上女儿,再咬牙切齿的低声道:“那个男人太会说道理了,不适合你,你别再扮出一副身陷水深火热的苦旦样子!”
”我有我的用意,爹,拜托你别老是破坏阻止,成不成?”她也是说得咬牙切齿的,但多了一个拭泪的小动作,因为她可以感觉到皇甫灏藇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
“我破坏阻止?”勾铁汉气得牙痒痒的,“你知道有多少人来找我抱怨?他们因为你而活得水深火热啊,还拜托我这个寨主可怜可怜他们!”
“进屋子再说吧。”她对他使了个眼色。
但两人进了屋子,关起门来谈,还是互不相让。
勾铁汉明白宝贝女儿是下定决心要勾皇甫跟围的心后,实在难掩失落。虽然老喊着要将她出清存货,但说归说,心里仍感到会不得。
唉,女大不中留了。
而皇甫灏藇在回到自己的房间,思索馨儿的情形后,决定了明天要授课的主题。
所以,第二天的课,山寨里的学生们在听那些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等饶舌的词句时,个个又是头昏眼花,叹声连连。
然后,睡觉的睡觉,发呆的发呆,祈祷的祈祷,希望他这个书呆子的脑子别那么钝,眼睛利一点,耳朵也打开一点。
看清楚,听清楚,到底是谁没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啊?
月明星稀的夜晚,留着山羊胡子的林师爷风尘仆仆的从春霖县来到了京城的严王爷府。
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年届六十,两折飞白的严世伟抚着白须,看着在喝了一口水后,连珠炮的将皇甫殒团在春霖县发生的事,—一道来的林师爷,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大皇子被掳,确定是狂霸山贼寇所为?”
他用力的点点头,“不会错的,大皇子的随侍公公向咱家老爷求援时是这么说的。”
他抿唇,“那你家老爷又怎么说?”
“他请求严王爷务必念在两人的师徒之情及合作之谊,派几个懂得五行八卦的人前去破解阵法,加派一些武功高手与我同行回春霖县准备攻山救回大皇子,不然,大皇子在他的县里出了事,再有不测,他不仅乌纱帽没了,连脑袋也一起被摘。”林师爷边说边看着眸光变得更为犀利的严世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