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
「好久不见了。」闻人磊凝视著她,吐出这个折磨他五年的名字,「秋霜。」她苍白了,憔悴了,也消瘦了,脸上明显的倦容,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一般,但还是五年前那温柔婉约、宛如古画里走出来的顾秋霜。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阿奇看到你了,你出现在丽江大饭店,他一路跟踪你回到这里。」
「噢。」原来是阿奇。
「你要出门?」
「出不出门也不重要了。」
「怎么说?」
「因为你在这里。」她淡淡一笑,「我想以你的个性,我不先让你五年来所有的疑问都得到解答,我是哪儿也别想去。」
「说得好。」闻人磊扬了扬唇角。
「请进吧。」顾秋霜请他进了客厅。
「这地方不错。」环顾室内,无论格局采光,所选用的家具与室内的摆设搭配都相当有特色,别致漂亮。「秋霜,我不知道你对室内设计也在行。」
「这是冉冉布置的。」她为他端来了一杯咖啡。
「冉冉?!」闻人磊瞪大了眼,「是当年和阿奇谈恋爱的那个冉冉吗?」
「是的,就是那个冉冉,冉绣球。」顾秋霜走到窗边,慢慢拉开了落地窗前的窗帘。
「噢,她……她不是和冉家断绝关系,出了国,之後就音讯全无了吗?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
「出国?冉家是这么对你说的吗?」顾秋霜停止拉窗帘的动作,泛起冷笑。
「是的。」闻人磊点头。
「那,我告诉你,冉家在说谎。」顾秋霜哼了声,「我知道,你现在和冉家攀了亲,如果你不想听实话,我可以不说。」
「你说。」闻人磊在顾秋霜脸上看到憎恨,这种神色是他从没见她流露过的。
「实话就是,冉冉根本没出国,她被谋杀了,冉夫人谋杀了她。」
轰隆一声,窗外响起春雷,室内则一片死寂。
第九章
闻人奇像个傻子般的伫立在丽江大饭店三十楼,总统套房的门口。
他来找顾冉冉,但敲门半天没人应,她还没回来。
打了一声雷,又下了一场雨,闻人奇就站在她门外等,仿佛等了一世纪那么久,这刁见她从电梯里走出来。
「冉冉?」他看著她,她的脸色好苍白,头发湿了,衣服也湿了,「你淋雨了?」
顾冉冉没回答他,抿著嘴,掏出磁片打开了门。
「冉冉!」闻人奇在她闪进门的前一秒抓住她。
「你做什么?」她问,语调就像她的小手一般冰冷。
「你的手好冷,刚才到什么地方去了?」他皱眉,因为发现她眼睛肿肿的,他立刻确定她曾经狠狠的哭了一场。
「海边。」她轻哼了声,「刚才下了一场雨,我又刚好站在海边吹风,所以冻得像冰棒,不可以吗?」
「该死!」闻人奇恼怒的低吼一声,这女人不长脑子吗?她不知道这样百分之百会生病吗?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我是该死!」顾冉冉气恼的用力甩开他的手,大声说:「但我终究没死,你很失望,对不对?没关系,要我死有的是机会!」她一咬牙,就要摔上门。
但闻人奇可没那样好打发,他是让顾冉冉摔上门没错,但门关上的前一秒,他也进了房里。
「你……出去!我没让你进来!」
闻人奇将她抓近身,伸手探她的额,果然,烫得很。
唉,平常就是夹缠不清的女人,生起病来当然更加不可理喻。
「你最好立刻跟我去看医生。」
「我不去,不要你管!」
「去!」他将她往门方向拖。
「不去!」她抵死不从。
闻人奇恼了,吼道:「该死!你听不听话?!」
「不听!」她挣脱他的箝制,软软的往沙发上倒去,头伏在抱枕上,低声的说:「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你已经是……别人的丈夫……」
她的语气带著前所未有的沮丧与悲伤,让闻人奇愣住了。
「别人的丈夫……别人的丈夫……」她连说了好几次,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冉冉……」闻人奇按住她抖动的肩膀,讶异於她的激动。
「为什么?」她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泪花的脸在他眼前放大,「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绝不会当别人的丈夫,为什么……不守信?你骗我!我恨死你!恨死你……」她又哭又打又说,字字句句都像雷,狠狠打在闻人奇的心上。
他由著她打,眼睛却一瞬也不瞬的凝视著她,一颗心跳得又急又快。
顾冉冉哭累了,打累了,倒回沙发里,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
倏然,闻人奇攫住她的左手臂。
「你做什么?」她吓了一跳。
「让我看看你的左手!」他边说边要掀她的衣袖。
「不!」颅冉冉用力挣扎,但她的力气终究敌不过他,衬衫袖子上的钮扣被他扯掉了,他卷起她的袖子,她手上那道疤痕让闻人奇倒吸口气。
是她!果然是她!
难怪她会指名要住三十楼的总统套房,难怪他会在第一眼就被她深深吸引,难怪她会指著他生气的大骂他「别人的丈夫」,难怪披萨会臣服在她脚边!
她逛街、她划船、她和他在公园吃披萨,她那「唯一一个」的小娃娃、她的善变、她那像风的情绪、她又哭又笑、忽而嬉闹忽而感伤,像透冉冉的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原来顾冉冉就是冉绣球!
闻人奇脑中灵光又一闪,他想到旋风广场,想到她说「Joe,念起来好像球喔!」,又想到这号神秘人物专门和冉家过不去,这八成又是她的另一个身分,Joe——球——冉绣球!
她真厉害,有本事,她果然是带著旋风而来,先是吹得冉柏年东倒西歪,又打算将他吹得七零八落。
「果然是你,冉冉,你这个游戏玩得很快乐,是吗?你很得意,是吗?你再次证明了你对我的魅力不灭;再次证明了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会被你掳获;再次证明了不管过了多久,我还是逃不出你编织的情网:再次证明了只要你愿意,你随时都可以从雨荷手中把我抢回去,是吗?」怒火突然充塞闻人奇的胸口,他气自己,三番两次被她玩弄在手掌心;他也气她,一别五年音讯全无,他好不容易将她深埋心底,她却又突然出现,搅乱一池春水;他气地带著旋风而来,残忍的要扫尽所有人,她的父亲,雨荷,以及他都是她的报复对象!
闻人奇用力将她摔进沙发里,瞪著不发一语的她,胸膛剧烈起伏,良久,室内是一片死寂。
他闻人奇是年轻总裁,出了名的红顶商人,竟一再被这小小女子所迷惑,所戏弄,愈想愈气,却又不知能拿她怎么办,恨得他一咬牙,转身就往门口大步走去。
「你走!」冉绣球对著他的背影,冷冷的说:「你敢走,我马上自杀!」
闻人奇转身,他瞪著她,她苍白的容颜,哭得红肿的眼,还不断往下掉的泪,让他立刻投降了。
他跑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天啊!我是怎么回事?这五年来我天天期盼著你的出现,但当你真的出现时,我却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闻人奇捧著她的脸,吻去她的泪,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
冉绣球没说话,伏在他怀里拚命的哭。
「别哭,冉冉,告诉我,你在国外是不是过得很不快乐?」闻人奇直觉以为这是她又回国找他的原因。
「国外?」流著泪,冉绣球冷哼了一声,「阿奇,你想听实话吗?」
「实话?」
「是的,你以为我去了国外,或者连我父亲、你的雨荷都以为我去了国外,但事实上,我没有。」她看著他,一字一字的说:「我没去国外,而是去了一趟……鬼门关!」
闻人奇睁大了眼。
「阿奇,请你静静的听我说说我是怎么在鬼门关前走一回吧。」她开始缓缓的说。
「那天是四月十五,买好了机票,办好了签证,隔天我就要出国了,傍晚时我还站在阳台上看着那变成淡红色的绣球花,心里涌起一种莫名伤悲,淡红色的绣球花代表它的生命将尽,当时的我岂不就像一朵淡红的绣球花吗?爸爸对我无情,亲生妈妈又弃我不顾,还失去了你,我的世界根本不存在了……
「晚上,我收拾简单的行李,什么都可以不带,独独你送我的金笔和那只『唯一』的贱兔是怎么也无法舍下,我正对著金笔抚了又抚,摸了又摸,想著我和你在一起的快乐,恨著你说变就变的绝情,这时,有人敲门,是冉夫人,她交给我一条据说是父亲打算给我亲妈妈的钻石项链,她对我说了一些话,我们谈得一点也不投机,最後,她倒了一杯酒说是为我饯行,我才不希罕她的饯行,对她说:『这杯酒要庆祝我脱离这个结冰的地狱,从此再也不用看见你们。』我喝了酒,之後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