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娶了妻子,不是吗?」顾冉冉深深的看著他,「对她而言,你已经是别人的丈夫,就算你说自己等她,就算让你和她重逢,又有什么用?你还能爱她吗?你能给她任何承诺吗?」
闻人奇倏然睁大眼,「该死!你懂什么——」
「你骂我?你才该死呢!」顾冉冉又委屈又生气的将他推到门外,立刻要关上门,但闻人奇先一步用脚抵住。
「我怎么该死?说清楚!」他浓眉紧锁时有些吓人。
「因为你是别人的丈夫!」她大吼,「我代替冉绣球骂你,你这个负心薄幸的混帐东西!」砰的一声,门在下一瞬重重关上。
闻人奇呆在门外。老天啊,是另一个冉冉吗?他就是负心薄幸又与她何干?怎么她居然说翻脸就翻脸,生这样大的气?他叹口气,他这一生似乎就是注定要为和冉冉两字沾上边的女子受折磨。
他转身打算离开,方才砰然关上的门却在他背後开启了。
「对不起。」顾冉冉小声的说。
闻人奇看著她,她又施魔法了,又轻而易举的偷去自己的自制力,让他一颗心不由自主的为她怦然跳跃。
「我想……那个绣球一定不会喜欢我这样骂你、凶你,因为她那么爱你,所以……我向你道歉。」
「你怎么知道她爱我?你根本没见过她。」
「我知道的!」顾冉冉急急的说:「因为我看到阳台上的绣球花,它们被照顾得很好,如果你没有用『爱情』去灌溉,花不会长得这样漂亮;而如果她不爱你,你又怎么会为她放下那样多的『爱情』呢?」
「你……实在让我讶异。」闻人奇有三秒钟说不出话来,「该死的,你从哪里来?」
「从『该死的』地方来。」
「见鬼!」还跟他抬杠,完全是冉冉再版。
「是啊,差点就见鬼了。」她面上隐约有著凄楚。
「过来,我非把你弄懂不可!」他有些粗鲁的捉住她的手,粗声粗气的说道:「跟我去吃饭,把这个『该死的』、『见鬼的』你给我好好介绍一番!」
「嗳,你不是有老婆吗?她应该在家里等你吃饭吧?我才不——」
「你听不听话?」他硬声问,话出口之後自己也感到讶异,因为他已经好久好久没说过这句话了。
她看著他良久,笑著吐出让闻人奇作梦都会跳脚的几个字——
「听,但……就不听你的!」
第七章
当晚闻人奇回到家时脸色相当难看,冉雨荷也发现了,因此原本等他吃饭等不到的满腔不高兴、焦急和醋意——他实在有些素行不良,酒家应酬一向来者不拒,做妻子的当然会恨得牙痒痒的——都不敢发泄,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就这么看著他将自己关进书房里,一整夜都没有出来。
隔天一大早,闻人奇开著宾士直冲饭店,为的无非是那个陌生却又熟悉的顾冉冉。
他还没停车,就在饭店前的一片花海中看到她白色的纤细身影。
她俏立绣球花前,若有所思。
闻人奇索性将名车就地熄火,走到她身边。
「早安,小姐。」
「噢!」她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
怎么?她真容易受到惊吓。闻人奇暗忖。
「原来是你,早安,别人的丈夫。」她甜甜笑意的脸上是一双促狭的眼神。
「你——」该死的女人,又是这个称呼,昨晚他就是被这个称呼呕得一整夜都没睡好,今儿一早她又这么「整他」!闻人奇倏然抓住她的手腕,恼怒的低吼:「我警告你,再叫我『别人的丈夫』我会立刻宰了你!」
「可你本来就是别人的丈夫啊。」她无辜的看著他,柔而哀怨的眼,微噘的嘴,多么惹人怜爱。
我完了!闻人奇在心底绝望的呐喊,五年前有个冉冉,五年後又有个冉冉,他怎么就是逃不出这类女人的手掌心?
「你种了这么多绣球花,可曾仔细看过它们?」顾冉冉抽出自己的手,闻人奇并没握得太紧,她才能顺利挣脱。「绣球花刚开时是白色的,随著时间增长而变成深紫色,然後花期结束时又变成淡红色,所以它的别名叫作『七变化』,花语则是『善变』……喂,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绣球花?」
「各种颜色。」只要是绣球花,什么颜色都让他著迷。
「我却讨厌淡红色的绣球花。」顾冉冉幽幽的说,「因为那是花期结束的颜色,淡红色的绣球花代表了它的死亡。」
「这不是死亡,只是暂时休息,明年春天,它又是一朵漂亮迷人的绣球花。」
「不是每株绣球花都有明年的。」她哀怨的看著他,眸子里弥漫一层薄薄的雾气,「如果它被人连根拔起了,就是死亡,没有明年永不再生……」
她的话让闻人奇一震,那悲哀的神色让他心头猛然抽痛,忘情地伸出手想揽她入怀,但手还没碰到她肩膀,她忽然又对著不知何时升起的春阳轻呼了起来。
「噢,你看,今天天气真好,刚才还阴阴的,怎么现在却有这么温暖可爱的太阳露脸了?」
她像个孩子似的开心的笑,前一刻的愁苦就像春天的天气,一瞬间拨云见日,那多变的情绪让闻人奇又无奈又好笑,又……熟悉!
冉冉,冉冉,世上怎么会有人这般像透了你?
「喂,我们去走走好不好?」顾冉冉忘情的抓住他的手,眼睛里闪著兴奋的光芒。
「跟我?你忘了我是『别人的丈夫』?」闻人奇故意不高兴的板起脸。
「噢。」她的脸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咬咬唇,之後甩甩头发,恼怒的说:「是啊,你是别人的丈夫,我不和你在一起,我——自己去!」
她大步一跨就要走,闻人奇一把拉住她。
「你敢走?」他瞪她。
「你想怎么样?」
「答应我,别再说那五个字。」
「别人的夫丈?」她挑了挑眉。
他的脸皱了起来,除了恼,还有更深的悔舆恨。
顾冉冉心软了,她的小手拂上他纠结的眉头,柔柔的说:「对不起,我……也好希望你不是……别人的丈夫。」
她的话让他眼睛亮了起来,抓住她贴在他脸上的小手,好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走吧,这么大好春光,一个人走真的太寂寞。」她抽回手,微微一笑。
「我的车就停在那里。」
「宾士?」她看著那辆名车,皱了皱眉,「不,那是大老板才坐的车,太招摇了,我才不坐。我看……我们坐公车吧!」
「坐公车?」闻人奇的声音像吞了枚鸡蛋,他招认,活了二十九年,和公车这大众化交通公具绝缘。
「是啊,公车很方便,我在各地旅行都是利用公车观光,我有一本公车指南,跟著我,放心,不怕迷路。」也不等他有意见,颅冉冉拉著他就跑,风吹起了她柔顺的发丝,脸蛋因为兴奋而有著苹果般诱人的颜色。
闻人奇醉了,傻了,他想,即使被这个女孩拉到地狱里,他也心甘情愿,不会有丝毫抗拒!
曰■曰
闻人奇真的很难相信她有二十五岁,瞧她一开心,兴致一来就蹦蹦跳跳的模样,分明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还是世上最可爱的孩子。
「你瞧,那娃娃好可爱呀!」顾冉冉指著娃娃机里的小娃娃。
「那是贱兔。」闻人奇淡淡的说。
「我知道啊。」顾冉冉笑道:「它流行好久了,还是很受人喜欢。」她继续著迷的看著机器里的贱兔娃娃。
「我夹一个给你。」闻人奇边说边掏硬币,将硬币投进去的一瞬间,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你知道吗?很久以前,我曾经为一个女孩夹过一只贱兔娃娃,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为第二个女人这么做了。」
顾冉冉的手在下一瞬制止他投硬币的动作,感伤的说:「你不必为我夹娃娃,其实……我曾经也有一只贱兔娃娃,我很珍爱它,对我而言,它是世上唯一一个,我用生命去爱的一个,但它不见了,被掠夺了,被抢走了,我再也不要第二个娃娃,因为世上没有任何娃娃可以取代我失去的那一个。」
她的话让闻人奇皱眉,她则对他轻轻一笑。
「喂,我们去划船好不好?」愁苦的表情又消失了,她「翻脸」真比翻书还快!
「划船……」闻人奇苦笑。
「对,划船!走吧!」顾冉冉不由分说,兴奋的拉走他。
坐在小船上,顾冉冉轻快的哼著歌曲。
「冉冉。」闻人奇突然唤了她一声。
「嗯?」
「你会不会唱『短歌行』?」
「嗯?」她的眼睛睁大了,「短歌行?那是什么东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顾,沉吟至今。」他是音痴,不能唱,只能用念的,但念的同时,他耳畔响起了五年前冉冉动人的歌声,此情此景,不由得轻声一叹。
「噢,是中国古代的玩意儿啊,我不会。」她笑了笑,「但我会唱一首歌,嗯,我记得是知名的华人歌手邓丽君唱的,你听。我没忘记你你忘记我,连名字你都说错,证明你一切都是在骗我,看今天你怎么说……」她边唱边瞅著他,带著哀怨的眸子似乎无声的询问著他:你分明忘记我了,你怎么说?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