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盈一挑风眼,“怎么不能吃?”
“苦死了,根本没法子人口。”他火大的说。
“是哦,那可怪了,对一个不曾吃过苦的人,怎么会知道苦是啥滋味?”
“萧盈,你——”他气得语塞。
“张宏,我们是好心的给你吃吃苦头,可没让你啃骨头,你该偷笑了。”左珊妃也加入冷嘲热讽的行列。
“你——”
“滚吧,君君若是回来,看到你现在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可不会再赏给你吃的了。”
萧盈跟左琚妃你一言我一句,再愉快的得意大笑。
张宏满肚子怒火,当然扮不来小可怜,只得气冲冲的离去,但临走前,萧盈还是将他扔下的那几包糕点塞给他,冷冷的道:“吃吧,吃完就知道何谓:先苦后甘了。”
张宏悻悻然的拿走了,但到了拐角处,就将东西扔掉。
不久,丁如君回来,谢了谢两位好友帮她看店。
萧盈跟左珊妃笑嘻嘻的道声“不客气”后就离开了。联手教训那个免崽子的感觉太好了,不过,她们却忘了将掉包的花生粉拿走,柜台上摆在最外面的还是那瓶掺有黄连粉的花生粉。
*
邢潼庆睽违了家乡四年,再次踏进熟悉热闹的镇江街道后,便要随行的小厮先将行李载回介寿山庄,他想自己一个人走走逛逛。
身为江苏茶叶最大生产量的茶庄少主,邢潼庆从小到大是养尊处优,也因而成为一个标准的享乐主义者。
他吃肯定只吃最好的,穿也穿最好,生活的一切都是如此。
所以这次远游回来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要看看有没有什么美好的事物。
走过一些卖绸缎、古董字画、茶具、茶叶、古玩、童玩等店铺转了一圈,肚子有些饿了呢。
看到街角的丁家糕饼店,仪表出众的他眸中一亮,他以前也是这儿的老饕客呢,而吃糕配菜一向是他最爱好的组合之一。
他兴匆匆的走过去,却在门口停下脚步,怎么卖糕铺子的老板换成一个小妹妹了!
丁家糕饼店可是远近驰名的镇江老店,换成了这个看来单纯到有些愚蠢的小妹妹当家,不怕砸了招牌?
思绪百转的邢潼庆顿了一下,还是举步进入铺子,上下下的打量起眼前这名穿着直领对襟、桃红背心的小妹妹。
一双柳叶眉,一对澄净无瑕的水灵眸子,脂粉未施的小脸在这初冬微凉的时候两颊酡红,衬得她白皙的肤色柔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他勾起嘴角一笑,没想到认真打量后,却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全身上下散发着娇憨味的小妹妹还是一名纯净动人的小美人呢。
不过,这个小美人从他走进来至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只顾着排放糕点。
一直忙着将刚做好的糕点放上架的丁如君在忙完后抬起头来,才看到一身白色纱细绫罗常服的邢潼庆。
她愣了一下,怔怔的看着这张俊俏的熟悉脸孔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的笑道:“邢少爷,你回来了。”
邢潼庆眉儿一皱,“你认得我?”
她笑咪咪的点点头,“四年前,我就常帮我爹送糕点到介寿山庄去,我看了少主好多回呢。”
他想了想,好像有那么一回事,但他对她还是没啥印象,不过,四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小女孩蜕变成娉婷少女。
他对这个一直带着笑意的女孩回以一笑后问:“你爹娘和丁爷爷、丁奶奶呢?我记得这店一直都是他们在经营的。”
“嗯,不过,现在由我当家了。”
“你?”他很错愕。
“嗯,趁我爷爷、奶奶还走得动,我爹娘身子也硬朗时,我要他们四人到外地去走走,多看一看,大概再半个月就会回来了。”
闻言,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四个大人去玩,将这铺于留给你当家?”
丁如君用力的点点头,不觉有什么不妥。
再说,是她一直鼓吹他们出去走走的,要不辛苦了大半辈子,连镇江都不曾离开,那不错失太多的风光美景。
但邢潼庆对丁家长辈的作法却无法苟同。
虽然镇江上都是住了好几代的老邻居,治安良好,户户夜不锁门,根本也没什么鸡鸣狗盗之辈,多年采,衙门形同虚设,但留一个小娃儿顾店面总是不妥。
“小妹妹,你几岁了?”
“我十六岁,不是小妹妹了;哦,我叫丁如君,大家都叫我君君或是君姑娘。”
“十六岁了?”
仔细再想一想,她爹丁承全似是老来得子,四年前,他离家出远门时,丁承全好像已五十多岁了,若往前推算,当年丁如君已十一、二岁,他对她居然没啥印象。
不过,她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有十六岁,好像只有十二三岁,再减个四岁——
邢潼庆笑了起来,难怪他会没印象,一个模样像不到十岁的小女娃,他怎么可能直盯着人家看?
“请坐,邢少爷,我刚做好了一些花生白糖年糕,再洒些花生粉很好吃的,你尝尝看好不好?”
“呃——好吧,那再来壶茶好了。”看她巧笑倩兮的邀请他,虽然对她的手艺没信心,但莫名的,他却不忍拒绝,反正肚子饿了。
他在一张小方桌旁坐下,看着她热稔的盛糕、泡茶,架式看来挺不错的。
一会儿后,他的桌上就有一盘盛装了三块菱形的花生白糖年糕,三亚热茶,糕点看来好像非常可口。
丁如君笑咪咪的站在旁边,看着这个丰神俊朗、貌若潘安的大哥哥享用她的得意之作。
其实,自从在介寿山庄看过他后,她就很想请他当她的哥哥。
当时的想法很单纯,有个哥哥,她就能当妹妹,多了一个亲人,而且邢潼庆长得高大英挺,人又和蔼可亲,感觉很好。
可是当年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离家到京城去读书了。
“趁热吃,很好吃的。”丁如君憨笑的催他享用。
他笑笑的点点头,伸手拿起一块放人口中,但脸色悚然一变,笑容顿时僵在嘴角。
“好吃吗?”她笑嘻嘻的看着他。
好好吃?!头皮发麻的邢潼庆俯身向前,低下头,双手扣住桌缘,考虑着要不要吐掉!
这简直苦死人了,哪来的好吃可言?
“很好吃对不对?”她又朝他甜美一笑。
英名其妙的,凝睇着她那张笑脸,他居然不好意思吐了。
他一吐可能会伤了她那幼小的心灵,因为她看来对自己的手艺信心十足……
可他也不敢咬,就这么含在嘴巴,那苦滋味可让他的领上冒出冷汗。
“你怎么没咬?这咬下去的第一口滋味是最棒的,你千万别像张宏一样一口吞下去,那会噎到的。”丁如君好心的提醒他。
邢潼庆不知道张宏是何许人也,但他也许得效法他的方法。
不过,他不明白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善良了,居然选择虐待自己的方法,咕噜一声,他用力的给它吞下去,但它竟噎在喉间!
“呃——呢呃!”他脸色发青,猛槌胸部,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一口吞下去了?我不是告诉你别这样吃吗?”丁如君被他吓死了,不知所措下,只得帮他猛拍背部。
邢潼庆的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好痛苦,他难过得眼眶都泛起泪光。
茶?对!他赶紧拿起茶水猛灌!
但茶烫啊,他被烫到舌发麻、嘴唇肿胀,喉咙还可能烫伤了,但阿弥陀佛,总算将那块梗在喉间的糕点给咽下肚去,结束了一场差一点就得见阎王的恐怖危机,他喘着气,一脸虚弱的站起身,再从怀中瑞出银两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等一等,邢少爷,呃,你不再吃了?那桌上的糕点不好吃吗?”
丁如君接下这间店后,从没有客人留下糕点离开的,所以此刻,她娇憨的脸上有些难过。
邢潼庆凝睇着她,也不知怎的,居然不忍心让她失望,他今天真的是哪根筋不对劲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会不好吃呢?瞧我连咬都舍不得咬就大口吞下去了。”
“真的?”她眼睛一亮。
还真好骗!但善意的谎育嘛。他点点头,“你没看到你的糕点好吃到我感动得眼泛泪光?”
她笑得愈加灿烂。
“呃——哪些糕饼就帮我打包吧,我回家好好品尝。”这也是谎话。
“好!”她答得铿锵有力。
邢潼庆看着她笑盈盈的把桌上的糕点打包好交给自己后,道了声再见就急忙离开了。
突如其来的好心肠居然害他差点赔上一条命,这丁家的糕饼他哪敢再领教?
一拐弯,他将手中那包糕饼扔到路边,定眼一看,那里也有两三包同样是丁家糕饼店包装的糕点。
他摇摇头,看来跟他同样的“善心人士”不少,而在他离开后没多久,左珊妃跟萧盈又急匆匆的跑回丁家糕饼店,趁着丁如君走离柜台时,赶忙将原来的那瓶花生粉换回去。
由于这两名好友一天来店里三五回是稀松平常的事,少根筋的丁如君也不觉得她们这次过来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