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咪闻声而入,疑惑不安的望着她。
「想哭就大声哭一场吧!」爱咪说。
「我没有时间哭,只能怪叫一声!」她摸一把疲倦的脸。「还要开一个会?」
「可若,」爱咪只叹一声,「不要强撑,认个输,心里会舒服好多。」
「为什么认输?我输了什么?」
「像你这样的女人最可怜,争强好胜,死不认输。男朋友跟人走了还强自镇定,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还在这边用工作麻醉自己。我忍了一个上午不出声,再不开导你,我看你就变疯子。」
「你说什么?」可若皱眉。「我是太忙了,忙得心都要爆炸,什么男朋友跟人跑了?你知不知道是我叫他去的?」
爱咪意外又不能置信,哪有可若这么大量的女人呢?看来可若又不像假装。
「不是受了刺激?」她问。
「感情的事刺激不了我,我看得好淡。」可若笑起来,「有缘就在一起,没缘就拉倒。这个世界只有努力工作才实际。」
爱咪凝视她半晌。
「我完全不懂你,完全不懂。」
「不懂就算了,什么时候开会?」
可若提起精神走进会议室。
她嘴里讲得轻松,心中仍不是味儿。至少,对,至少立奥该告诉她那旅行伴儿是唐碧江。再大方的女人,看报上那么写,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的确是个不重要的会,该让阿迪代她。正不耐烦,爱咪敲门进来。
「方令刚来了,在你办公室。」她耳语。
可若点点头说「我就来」。她并没有立刻离席,还是勉强开完会才回办公室。
「今天别再跟我提工作,我会发疯,」对着令刚,她的心情开朗起来。「若你有空,我们可以出去狂欢。」
他定定的审视她的脸,沉默着。
「我不强迫你,没时间就算。」她挥挥手。
「真受了刺激?」他沉声问。
「不知多刺激。」她夸张的说。「今天做了两倍于平日的工作,简直是冲锋陷阵横扫千军。现在我只想去狂欢一阵。」
「我不是狂欢型的人。」他视线不移。
「不是狂欢型也要陪我。」她笑。「你是自投罗网。」
「好。」他也笑起来,笑得真诚。「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不需要舍命。」她拍拍他,像男孩子的动作。「只需要付出最大的忍耐。」
他俩在众人的视线下,离开公司。
可若不介意公司的人怎么看待她,怎么讲,她从来都是这样光明磊落,大大方方。
天空下着微雨,天巨阴黯得很。
「我竟不知道外面下雨。」她感叹。
「你太投入工作,永远关在办公室,外面世界有太多你不知道的事。」
「是吗?」她惊奇。「我以为我做广告已经够消息灵通,知道得够多,够八。」
「你只看一个角度,一个层面,太狭窄。」
「你这么以为?」
「是。女人不需要太拼命工作,除非她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她问。
「譬如地感情失意,譬如她太热爱金钱,譬如她——」他眼中隐有笑意。「她心理变态。」
「你才心理变态,胡说八道。」她笑。
「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热衷工作。」
「除了工作,我没有嗜好。」
「工作是工作,不是嗜好。」
「我不习惯无所事事,不习惯空闲。」
「你精神没有寄托,没有依归。」
可若呆怔一下,摇摇头。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想一想,然后告诉我结果。」
她果真想一想,但她摇头:
「没有结果。」她皱眉。
她再想一想,还是摇头。
「当然不是证明自己的价值,也非要比男人强,更不是野心,我只是工作狂,不想令自己静下来,不想令空闲太多——」
「焉什么?」他逼视她。
她答不出话,好半天才疑惑的。
「真是精神没有寄托,没有依归。」
「感情上也如此。」他认真地说。
她沉默了半晌,脸色有点改变。
「停车。」她叫。「停车,不不,我现在需要一点酒,我要冷静的想想。」
他带她到附近一家很不错的酒廊。
她拿起酒怀一口就吞下,脸颊上涌起淡淡红晕,眼神却迷惘。方令刚完全不打扰她,只静静地陪伴着。
她再喝一怀酒,眼中迷惘一扫而尽。
「我想跳舞,你能陪我吗?」她要求。
「一定陪。虽然我不会跳舞。」
他送她回家,她刻意打扮,再出现时完全变了一个人,艳光四射,女人味十足。
「我从来没试过如此打扮。」她有点窘惑。「我只想试试。」
「比明星更漂亮。」
「不和明星比。唐碧江如何?」她笑。
令刚眉心微蹙,讲不出话,
「比不上她,是不是?」她挥一挥手。「学做一个很女人的女人还真不容易。」
「女人就是女人,你是女人,做真正的自己最重要。」
「你没有品味,不跟你讲。」她情绪高昂。「我们去哪里?」
「说实话,一点也不懂该去哪里。」他咬着唇。「闯闯兰桂坊如何?」
「刀山油锅,阴曹地府都跟你闯。」她挽着他的手,大方地随他离开。
她的行动有点反常,他保持冷静沉默,这个时候不能两人一起闹,否则一定麻烦。 车过海底隧道,她逐渐冷静下来,那一丝酒意也随风而逝。她也沉默。到兰桂坊,把车交给代客泊车,他们随便选了一家可跳舞可喝酒的地方。令刚很机警,坐下来就四下打量。
「有。」三个圈中人。」他说。
「你介意吗?影响你吗?我们可以换一家。」她又变回正常,若无其事。
他微微牵扯嘴角,有点不屑的说:「我并不拥有很好的名声。传言很多。」
她盯着他看,好半天才眨眨眼。「刚才你那种牵动嘴角似笑非笑的神情,是不是影迷口中能『杀死人』那种?」
「我最杀死人的是眼神,要不要试试?」他故意用眼睛瞄着她。
「饶命啊,我还不想死。」她笑。
两个人要了酒,对坐了很久,谁也没提起要跳舞。
「我不习惯今夜你的样子,好像面对的是另一个人。」他望着她笑。「感觉很怪。」
「不是美艳动人吗?」她眨眨眼。
「这感觉——很像在拍戏,」他坦率的说:「对着你,我完全不想做戏。」
「要我怎样?」她指着自己。「我们跳舞。」
他真带她入舞池。可若敏感的觉得真有人在注视他们,是所谓的圈中人吗?偷看一眼令刚,他全然不理,非常自在。
他轻轻拥住她。
很慢很柔的音乐,没有明显的拍子节奏,他们只随着音乐随心所欲的跳着。他怎么跳她就怎么跟,没有章法的舞居然跳得很好、很合拍。跳着跳着,她有点累把头枕在他肩上,他自然的拥紧了些。转着转着,越是沉醉,越是投入,越是沉默了。
不知道跳了多久,可若的感觉是昏昏沉沉,渐有睡意,步子也浮起来。音乐节奏突变,惊醒了带醉意的他们。
她抬头望他,他眸子的凝肃沉深令她的心颤抖一下,猛跳一下。她立刻站直。
「我几乎睡着了。」她强打精神。
他握着她的手,带她回坐。他什么都不说,只深深凝注。
她莫名的不安,又要了酒。
刚才的震动,心颤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未试过,立奥也不会。难道就是他的迷哥迷姐说的杀死人眼神。
想说些什么,又我不出话题,只能一口又一口的喝酒,两三下子又尽一杯。
「别再喝,我送你回家。」他召来侍者。
她无意回家却也没有反对,沉默的随他离开,随他上车。今夜的气氛颇怪异,她不习惯,或者是那种场合,那种情调,她不知道。早些离开是对的。
车向隧道驶去,谁也没说话,有默契的保持沉默。沉默的车厢中只闻彼此呼吸声,有着莫名的温馨。
这温馨一直轻轻地敲动她的心,一下又一下,喜悦又不安,想拒绝却又出不了手。
车停下来,就在她家大厦门前。
「谢谢你陪我整晚——」她说。
一股大力量拉扯得她失去重心,跌进他怀里,无头无脑的吻像雨点般洒下来,淋得她失去意识与方向。发生了什么事?喜悦变大,不安变大,他他他——猛烈推开他,整个人呆了般的坐在那里。
他坦然无惧的望着她,眼光温柔,像一团流转着的深情,是那么深,那么不见底。
「原谅我的冒昧,我不想再控制自己。」
她要深深,深深,深深吸气才能令自己平静,令意识清醒,令心跳缓慢。
「晚安,再见。」她转身欲下车,喜悦不安又加上莫名的羞怯,使她不敢再面对他,她绝对想逃开这儿。
他捉住她的右手硬是不放。
「你不能这样就走。」他涨红了脸。那丝稚气和不甘心,令他涨红了脸。
她再深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所有情绪压下去,她用平常一贯的语气声音说:
「太晚了,我们都好累,改天再谈。」
「你不能把发生的事一笔勾销。」他急起来不顾一切。「你不能否认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