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去了,大少爷!」经理鞠躬弯腰。「这位就是何小姐了,是吗?」
「你好!」雅之微微脸红,她不习惯这种场合。「志文,你们谈话,我——去看看那边商店!」
「好!我办完事过来找你!」志文点头。
雅之和众人打招呼,快步离开。酒店里的商店都是做游客生意,卖的是土产,在马尼拉生长的雅之自然没兴趣。她慢慢的走完一列小小商店,站在一家书店外,看看书吧!这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书店里的女职员打量雅之一阵,大概已认出了雅之,两个女孩子在窃窃私议。唉!君梅说得对,以后她将变得和志文一样,是大家视线的焦点,是菲华的王妃!
王妃?天知道她绝无一丝一毫这种感觉,所有的只是浑身的束缚和不自在。
正想转身而去,突然发现了书店里有一个高大的,似曾相识的背影,是个穿陈旧牛仔衬衫、牛仔裤的男孩——她呆怔一下,全身的神经都拉紧了,那背影——那背影是不是有些像——亦凡?
一刹那间,她的脸色变了,手心直冒冷汗,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轻颤起来。那背影——真是像,也这么高,这么挺,这么帅,只是——那人头发较长,叉乱,而且亦凡怎么可能在这儿呢?
她深深吸一口气,先稳定自己,她不能在这儿出洋相,这是志文父亲的酒店,此地每个人都认得她,她是.志文才订婚的未婚妻——甩一甩头,走吧!那背影再像亦凡,也不过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她真没有用,怎么见到一个背影像他的人已受不了?
那穿牛仔衫的高大男孩微微侧转身,哦——不是,当然不是,一脸大胡子,一脸的脏相,还带了那么不伦不类的一副黑色太阳眼镜,他不是亦凡!
就在那人转回身的一瞬间,雅之转身去了。
昨夜她还想了好多种再见亦凡的情景,今天只不过看见一个背影像他的人,她就像要崩溃了,或者君梅的话有道理,她不该再回台北,她要永远离开那个可能再见到他的地方!
感觉上背后有人在注视她,是那个背影像亦凡的大胡子吗?他也认出来她是谁了,是吧?以后她就必须过这种被许多人注视、指指点点的日子?她岂不完全失去自由了?不,她要离开这个地方,她不想成为人们注视的焦点。
志文迎着她过来,看他那轻松的样子,必然已办完了事。她也迎向他,展开了笑容——志文的视线却越过她,停留在她背后的另一处。
「看什么?不知道我站在你面前’?」她顽皮的挥一挥手。
「有一个奇怪的人——跟在你背后。」他皱眉。「我看见他,他立刻转身走了!」
「谁?谁跟在我背后?」雅之大吃一惊。
「也许我敏感,」志文摇头。「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
「穿了一身牛仔衬衫,牛仔裤,戴黑眼镜的?」她问。
「你也看见了?」志文问。
「不,原本他就在书店里面的!」雅之安慰自己。「也可能是酒店住客!」
志文望着已没有人影的走廊尽头,好半天才舒展眉心。
「走吧!」他透一口气。
「钱交给船长了?」雅之转开话题。她不想自寻烦恼的神经紧张。「他说了什么话吗?」
「嗯!」志文似乎心中有事,有些心不在焉。「船长很年轻,他惟一的要求是快点回台北!」
「回台北有困难?」雅之关心的。
「大概没问题,爸爸和这边政府已谈好了,」志文摇头。「一两天内可以启程,他们都失去了护照,手续多一点!」
「莫名其妙!」雅之哼一声。「船都沉了,谁还有护照就是奇事了!」
走出酒店,已有人把汽车驶过来。雅之正待上车,一抬头,又看见那穿牛仔裤的大胡子,远远的站在马路对面,黑眼镜的视线,似乎正对准了她——她下意识的一阵心颤,匆匆低头上车。
「就是那家伙!」志文也看见了。 汽车「呼」的一声向那人驶去,经过他面前时,他似有意似无意的侧转身,避开了他们。只是——雅之的手心又在冒汗,那人的身材真是像足了亦凡!
车厢中有一阵的沉默,雅之以为志文必然有话说,因为志文的神情好怪,但——志文笑着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晚上有个舞会,君梅和我那群朋友特别为我们开的,」他说:「我们得早一点去!」
「我还没答应去呢!」雅之抗议。志文习惯替人安排一切。「一定要去吗?」
「当然,舞会是为我们而开!」志文并未觉察雅之的不悦。「君梅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我只答应考虑!」雅之不置可否。她心中还在想着那个牛仔衫裤的大胡子。
志文看她一阵,温柔但十分肯定的拍拍她。
「七点钟我来接你!」他说。像一道不容更改的命令。
雅之忍住心中的反感。不必在这种小事上争执,他们才订婚呢!婚姻之道首先就是双方互相忍让、迁就,绝对不能任性,逞强。
「你想那人——是不是坏人?」她突然问。」
「坏人?」志文笑了。「你看了太多警匪电影!不过——我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雅之心头一凛,眼熟——她不敢再接下去,眼熟是可能,但——事实上却不可能!
「你的——朋友?」她故意问。
「我没有这样的朋友!」他说:「雅之,下学期还回台北?」
「不回去做什么?我还没有念完书!」雅之一怔。
志文咬着唇,好半天。
「很奇怪的感觉,订婚——直到目前我还不觉得真实,也许太忙了,好像做梦!」他笑。
「谁说不是?」雅之有同感。「好像演了一出给别人看的戏一样!」
「演戏?」他摇摇头。「或者就是人生如戏吧!」
「志文,「她心里突然有个意念。「万一你发觉一切原来真是个梦,梦醒时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你会怎样?」
「会怎样?」他不在乎的笑。「先把你找到,照梦里的情景再重新做一次呀!」
「真是异想天开!」她到家了。「你回家吧?」
「我还有事,妈妈叫我陪她去‘义庄’。」他抓起她的手吻一下。「我七点钟来接你!」。
「君梅说你家的祠堂——义庄比观光酒店还漂亮,是不是真的?」她顺口问。
「这是后代对祖先的孝心,没有什么不对啊!」他挥挥手,「晚上七点,预备好!」
雅之回到家里,正中出去了,她上楼换衣服。昨夜没睡好,下午可以补睡一下,否则晚上的舞会一定吃不消。刚换好衣服,女佣娜蒂上楼来。
「小姐,你的电话!」她说。
谁呢?算准了她这个时候回家?奔下楼,抓起电话。
「君梅,一定是你,」她嚷:「谁叫你多事,开什么舞会,你知道我不喜欢!」
电话里一阵奇异的沉寂,没有回音。
「喂!哪一位?」雅之怔一怔神。「找谁?」
似乎有一声叹息,电话挂断了。叹息?什么意思?
雅之心中的不安加剧了,奇异的预感涌了上来,似乎有什么事发生。她放下电话,坐在藤椅上——哦!有一封信,寄给她的,从本市寄出的,谁?
白信封,陌生的英文字迹,何雅之三个字是照音译的。连她英文名字也不知道,必然不是熟人。
犹豫了几秒钟,抵不过心中的好奇,她拆开信封。
没有信纸,没有字,只有一张剪报——不,不是剪报,是用手撕下的一块报纸,上面是她的照片——啊!她和志文的订婚照片,但只撕下了她的一半,没有志文
一刹那间,她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撕了一半的报纸照片,是不是——有人在警告她?在威胁她?想绑票?或是——有人不喜欢她和志文订婚?
为雅之和志文开的舞会是在君梅的新男朋友家里,是马卡迪Makati附近VrdanterVillage的卡比杜街Cabil—dost.一幢漂亮的西班牙别墅式的房子。红色的屋顶,白色的外墙,两层楼建筑物,半圆形的拱门,屋里有长廊,廊下有大花园。入夜了,屋子里灯火辉煌,园中游泳池清澈的池水却是一片寂静。
志文和雅之来到时,屋子里已有一大堆年轻人,有富有的侨商子弟,有年轻有为的银行家,有医生,律师,建筑师,有华侨社会里最漂亮的女孩子。这个舞会——夸张些说,是聚集了马尼拉华侨子弟的精英。
穿纯白西装的志文伴着一身纯白轻纱的雅之进来时,赢得了全场的掌声。的确是出色的一对,尤其是雅之,从不爱打扮的她抹了淡淡的化妆,直头发在耳际带串细小别致的小小白花,美得好脱俗,好清新。
一身火红的君梅排开众人奔过来,赞叹的拥住雅之,又吻一吻她细腻、精巧的脸蛋儿。